“干、干嘛!”聂清越气息不稳,故意粗着声恶狠狠道,狭小的车厢里两人的呼吸几近要绕到了一起。
药香还是那阵药香,人还是那个人,聂清越却微妙地感觉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记忆里清俊的眉眼似乎更加舒展开去,肆意疏朗得过分。这半年,于他于她多少还是有变化在。
颜述低头不语,下巴抵在她肩上吃吃低笑着,直到她耳根微微发红才松开环着她的手,退开去前把什么放到她手上。
暗色帘子重新严实落下,聂清越一人在车厢里逐渐找回自己丢掉的小魂魄,低头一看,手上恰是一套干净的朴素布衣和一柄通体莹润的角梳。
两人直接驱车回了无荒的旧居小院落。
院里没有聂清越预想中的满室尘埃,室内桌面一指扫去,捻不出半点尘灰。她走出内院,视线所及之处林荫草木似被悉心照料过,长得热烈欢欣,似乎是有人定期来照料过的样子。
其实记忆里对于这里的印象是有几分模糊,毕竟没有住多久就跑去村子了,尔后又借住在客栈。聂清越一边走一边细细地打量四周,度过小石桥通向那边静谧的竹林。
竹林里摆了一张粗糙的石桌和几张矮矮的石墩椅子,颜述就坐在那儿,见她来了便把瓷碗往桌前送:“防风寒。”
“夫君请了下人么?”
“唔,三日一次的打扫闲工。” 颜述懒懒地一手支着下颔,一手捻了片细长的竹叶无意识地绕着淡淡解释:“我原以为夫人会回来住的。”
聂清越乖乖喝下药,有点小愧疚:“我也是一时兴起才住在客栈的。”
“……过得可好?”
“……和他们一起没事闹闹挺好玩的。”聂清越搁下碗撇开眼,对从见面起到前一刻都没有触及过的话题有点措手不及。
“他们?”
“慕容,舒颂,玉澈,还有……”聂清越掰着的指头忽然停下来,望望颜述,舌头忽然开始打结。颜述睨她一眼,也不追问。
她到底在心虚什么:“……还有赵家公子。”
没有接话也没有发问,颜述继续风轻云淡地看她。
“……就是一个天天劝我出墙的人。”
“那……夫人觉得墙外风景如何?”颜述过了片刻才了悟过来,似是发现了有趣的事情,扔了竹叶笑意淡淡地等待她的回答。
“夫君想知道?”聂清越双手交合问得认真。
“比较想。”
“没出过不知道,我下次试试。”她一双眼水亮水亮笑意盈盈,跟舒颂混多了,无聊玩笑开起来得心应手。
“放着半年自由都不抓紧机会,夫人不觉得现在才出有点晚么?”
他温热的手掌伸过来轻摘下那小片飘落到她发上的竹叶,再顺道把几缕松散下来的碎发绕到她莹白的耳后,很快就眼尖地发现那白玉般的耳廓泛起淡淡的绯红。
聂清越鬼灵精地学他,只不过撑着下颔的手变成了撑着右边脸颊,纤细的指自然地弯起若有若无地盖着那发烫的耳根。“难道夫君没有听过一句话?——觉得为时已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
颜述看在眼里,心中好笑却也不点破:“聂相三日后五十大寿,要回去么?”
要回去么?素来聂安儒的寿宴上,正牌的丞相小姐都会为自己的老父弹琴祝寿。聂家小姐琴心无双技压群芳那是不容质疑的,聂清越有点头痛:“夫君有琴么?”
颜神医很干脆:“没有。”说是这样说,半个时辰后,还是给她弄来了。
曲谱、指法、弦音……通通只有零碎的记忆。
聂清越随手拨弄着,琴声断断续续碎不成音。前世她祖母是旧社会大家族出身的女子,贤惠又严厉的老人,会茶道会书法会古琴。
她总是惧怕那种祖母身上端庄的威严,宁愿跟着叔伯们去旁听无聊的商会洽谈也不愿跟在老人身边学这些在当时的她看来已经陈腐了的东西,现下可算是吃到苦果子了。
聂清越自嘲地笑笑,重新按着沿袭而来的零碎记忆轻拢慢捻,脑子里有怎样熟练的记忆都好,下手终归是生疏的。怎么可能糊弄过去,她看着轻微红肿的指腹,摇着头把琴从石桌面推开。
大半个下午过去了,颜述始终坐在她身旁闲闲地翻着本野史杂记。
“夫人的两个哥哥都会回来。”他放下书似是忽然间想起来般告知她,随即拿出随身的伤药提她细细地涂。她肿的是手指,他这一路耐心地抹匀上药倒生出了些十指交缠的意味。
聂清越看着颜述坦然平静的神色,不知该叹还是该笑好。
不过一念及哥哥们也会回来,聂清越似乎感觉头更痛了两分。她连和聂安儒长久相处都不愿意,这回回去面对两个哥哥会不会破绽百出。
“夫人若是身体不舒服,大可不必奔波。”
“当初没有知会他老人家就来了无荒长住,这次五十大寿都不回去于情于理都不合。”
“唔,随夫人的意罢。”颜述收好伤药,“晚膳想吃什么?”
“嗯,随夫君的意罢。”她严肃地点头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颜述瞥她一样,向着厨房方向走。聂清越头枕着手臂,伏在石桌上看他离开的背影,指腹上氲开的药膏仍余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担心的,似乎不止是应对聂家家人。
三日后,墨京聂府。
管事站在门口恭迎各方参宴人士,送礼的队伍长长地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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