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直视我,低头搅弄着手指,企图回避这个话题。但我并不着急,既然她那么慌张,我只要选择留在这里就会逼她说出答案。果不其然,才过了不一会儿,巴斯便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你……”
“嗯?”
“特雷西知道你是人类了。”
特雷西大概是刚刚那个豺狗半人,他凑近时我便猜到他在嗅我的气味了。半人也许不聪明,但是对气味一定很敏感。
我挑起眉,不屑道:“知道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走。还是说你打不过他?”
“我打得过!”
看得出来巴斯并不怕他,但是却很怕我被特雷西抓走,虽不知道原因,我却莫名地很开心。我故作沉思地翘起一条腿,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走也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半人的规则。”听了我的话,巴斯明显一愣,眼睛不明所以地眨巴着,我继续说:“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比如人类的世界就有各种各样的条文法律,所以半人的规则是什么?”
也许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的好,巴斯支吾片刻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我看着她胸前的十字架挂坠,忽然伸手去夺。
“你做什么!”巴斯很敏捷地躲闪,甚至本能地拍下我的手,眼睛的警觉不言而喻。我摸着被她打痛的地方,指指十字架说:“举个例子而已。如果我想要你的挂坠,而你不想给我,这时候该怎么办?”
“这本来就是我的,我干嘛要给你。半人虽然不是人,但也很护家的。”
巴斯转头过去不再理我,似乎忘记了要我走的事。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巴斯赌气的模样荡然无存,又开始焦急起来,我唇角一勾,兀自去开门了。不出所料,当特雷西那张y-in郁却十分得意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立即被巴斯拉到身后护了起来。
特雷西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从后面走来一个人,身上叮叮当当带满了挂坠,有动物牙齿也有贝壳海螺,让人眼花缭乱。他将木屋里面打量了一番,说:“听说你这里藏了私货,我来例行巡查。是你自己交上来,还是我来搜?”
“不用查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胡说!”特雷西恶狠狠地瞪着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那人拦下了。他按下特雷西半举的爪子,缓缓道:“巴斯只是被迷惑了,对于误入歧途的孩子,我们要以教育为主。现在,我亲爱的巴斯,请把违禁物交给我。”
他就这样与巴斯僵持着,直到耐心全部被磨灭。身上的挂坠哗啦哗啦响个不停,他摆摆手,示意特雷西出去。特雷西十分忿恨,却仍很不情愿地从外面关上了门。那人指指我,“人类?”
巴斯撇过头不肯说话。
男人背着手,在房中踱起步子:“你天生就不喜欢和半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么?喜欢人类更多一点?”
他忽然扬起手甩了巴斯一个耳光,巴斯被打得滚到一边,本能地抱紧自己,样子十分狼狈。男人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在她惊恐的眼神中把门打开,叫特雷西进来。
“既然巴斯不肯上交,那就由埃罗娜女神来决定吧。”
“比昂先生!”特雷西皱皱鼻子,显然对这个决定很不满,但是眼睛里已经满是渴望,似乎恨不得把巴斯暴揍一顿才好。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比昂置在两人之间的手落下时,特雷西首先变身豺狗冲了过去,对准巴斯的喉咙张开血盆大口。巴斯虽然有些慌乱,但临危不惧,看准时机在地上翻滚一圈便躲开了,显然很有经验。特雷西几次袭击不成,龇牙扭头向我扑过来。
“忘川!”
特雷西的獠牙在巴斯的手臂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而巴斯则紧紧护着我,不动如石。对面的特雷西j,i,an笑着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因为在碰触到巴斯的血的一瞬间,我被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耳边似乎十分嘈杂,眼前隐约看到些光亮,在坠落到黑暗底部时,画面和声音才终于变得清晰。我看见小小的巴斯在比昂的暴揍之下捂住了头,一个女人死命拦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比昂狠狠推开女人,冷声说道:“不是我的孩子。你以为给我用药我就会因为孩子而跟你在一起么?永远不会。你们人类总是这样狡诈,我不会跟你们有任何联系的。”
原来巴斯是比昂的孩子,而她的母亲是个人类,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比昂那么讨厌巴斯了。年幼的巴斯被女人带走,在一个雨夜里,巴斯自己跑出了家门。我好奇地跟在她身后,想要知道她去做什么。
巴斯在雨中玩得很开心,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张开双臂迎接雨水,还伸出舌头舔一舔。忽然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闭上了眼睛。我看见她变成了一棵小树苗,幼嫩鲜绿的枝叶得似乎清脆可口,令人垂涎欲滴。正在我幻想时,我看见有人来了,那个人撑伞顶着狂风骤雨,一步一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坚持。她蹲在巴斯面前,将手里的伞分给巴斯一半,巴斯的叶子摇晃着,似乎很好奇为什么那个人要为她撑伞。
大概是个细心善良的人想要为巴斯遮风挡雨吧。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巴斯周围走动,想看看这个善良的家伙长什么样,却在看到她长相的瞬间无法挪动脚步了。
我记起来了,那是十八岁的我,和巴斯一样新鲜稚嫩,也和巴斯一样,是被世界抛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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