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内城与外城相交之处,到皇城需大半个时辰,而司徒府却在内城。如今他比他先一步抵达……说不清泰禧帝是什么心思。
泰禧帝其实不怎么讲究排场,与寻常官员相处时甚能放下皇帝的架子。但宋衡是其中例外。泰禧帝私下见他时,总会端着。这许是因为他在朝堂上从不给他面子,不看他眼色,总是对他的臣子不留情面地紧追不放。
司徒钊淡笑着立在宋衡的身边,对眼前些微紧张的气氛只作不知。
泰禧帝率先冷哼一声:“你们三个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朕不知道。”
宋衡面无表情:“臣一心为了熙国,欲除奸佞,有何不妥吗?”
泰禧帝瞥了司徒钊一眼。
“你是从何处得到李钲贪污之据的?”
宋衡目光平静:“想必陛下知晓,臣的母亲是昭容长公主。”
泰禧帝见他拿姑母说事,知晓他已打点妥当,真去问也会一无所获。嘴角提笑,忍不住刺他几句:“爱卿还有个父亲是朕的右相,卿怎么不也拿来说说,显得更气派些。”
司徒钊一向以为泰禧帝涵养甚好,如今才知,他亦有被人逼急的时候。心里想着宇文是不是知晓他的脾性,所以每每觐见时,一旦涉及宋衡,便会左转右转,扯出别的话头。
宋衡似是不为所动:“此事与右相无关,乃家母相助。”
泰禧帝顾虑司徒钊,不好多言于此事,收了讽笑,淡淡道:“听说宇文离开时,你去长亭送他了。”
宋衡微微垂头,看着皂靴上落着的一朵白色杏花。隔得这样远,他好像还是能闻见它的香味。
“臣那日有事出城,回来时觉得乏累,便在亭中休息了一会儿,恰好遇见了要离开的宇文将军。臣与他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哪里谈得上相送。”
泰禧帝闻言,朝司徒钊轻笑着,状似闲聊:“司徒将军既是宇文的挚友,那日想必也在长亭吧。”
司徒钊神色恭敬:“臣那日下朝后就径直去了护国将军府与宇文将军话别,是以未去长亭。”
泰禧帝眸光一闪,笑道:“也理当如此。”顿了顿,话锋一转,“听说宇文在雁城金屋藏娇了一个美妾?”
司徒钊早料到他会询问,依旧恭谨道:“宇文将军确在雁城收留了一个胡姬。至于她的身份,臣不敢妄议。”
泰禧帝语气不明:“宇文早与成国公府有了婚约。不过一个小小胡姬,身份有何不能议的。”
司徒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泰禧帝这样的态度,使他接下来的话显得尤为重要。若是因他一番话,而令陛下对木木生出不好的印象,实在是有愧于宇文。
斟酌片刻,正欲开口,宋衡却突然出声轻讽:“臣不知,陛下连臣子娶妻纳妾这样的小事也十分关心。”
司徒钊以为这句话虽有冒犯,但因说出的人是宋衡,便显得有些平淡无奇。可不知为何,泰禧帝听了,就将威压的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沉默不语。又过了片刻,仿佛是与他们说话说得累了,对他们挥挥手,略有些疲倦地让他们退下。
宋衡与他一前一后地走着,直到宫门两人都不发一言。
司徒钊正在犹豫是否要礼节性地道别,宋衡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平视着他。
“你身上有杏花的味道。”
司徒钊愣了愣,很快笑道:“我昨夜去了杏春馆。”
宋衡淡淡道:“你连着去了几夜。”
司徒钊觉出一丝怪异。眼前这位铁面无私,辩口利辞的宋御史,是在盘问他的私事?
宋衡嘴角露出些许不屑,转身不再看他:“你身上的杏花味很浓。”
司徒钊啧了一声,忍不住将手臂抬起来,凑到鼻尖。却只闻到了紫笙身上的茉莉花香。他想了想,朝宋衡离去的背影喊道:“不若宋御史今夜与我一道去杏春馆吧。馆主不久前作成了一首曲子,叫作《杏春》,我这个粗人虽听不惯这类曲子,但也觉得还不错。”
宋衡脚步一顿,却很快复又抬步,对司徒钊的话充耳不闻。
司徒钊收回目光,低头理了理袖口,笑道:“倒是有趣。”
宇文凉抵达雁城的小院时,覆着满面风尘。
院子不大,进去几步就是中庭。庭中有一枇杷树,是宇文凉的父亲少时所种。果树因不适应北方的气候,无法结果,枝干的生长亦很缓慢。但随着年岁的积累,已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木木就在那树下。
她抚着小腹,在树荫里慢慢走动。方嬷嬷则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
这座小院的婢女小厮因为宇文凉之前可有可无的态度,侍奉算不上尽心,是以此刻并未及时告知木木他的归来,倒让他能停下来,好好看看她。
她的脚步不大,每走一步似是很累,可她的侧脸却透露着娴静,唇角更隐有向上弯起的弧度。那双翠绿的眼眸,正映着漏过树叶间的、淡黄色的光,闪现着他以前未曾注意到的明亮。
方嬷嬷的身子稍微向前倾了倾,应当是在和木木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惹得她咯咯直笑。
宇文凉闭上眼睛,侧耳以听。此时平地恰好吹了些微风,将她的笑意携来,直达耳底。
他也忍不住地笑,心想,他的木木,就应当这样。
方嬷嬷惊喜的声音忽地传来:“是将军回来了!”
宇文凉觉得面上一热,下意识地睁开眼,恰好便撞进木木的绿眸里。她先是呆呆的,恍若不敢置信。待反应过来,她立时就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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