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了苏然安然无恙后,诚王爬坐到门边,推了推门,却发现车门被卡得死死的,他只好握紧拳头用力敲了下去,门板被他砸得哐哐作响,外面的人也没闲着,拉门栓、撬门,里外呼应。
借着一丝光亮,苏然发现他的手背上红肿了一片,像是被烫伤的痕迹。低下头,在身旁一堆乱糟糟的杂物中,搜索了好一阵儿,才在一捆厚实的羊毛毡子下,发现了几块已经熄灭的炭石,是刚刚从手炉里飞落出来的。
上好的毡子被烧出了一只大洞,怪可惜的,不过好在没有酿成火灾,苏然缓缓舒了一口气,敏捷地将四处散落的物件,一件件收拾整理了起来,又从药箱里翻出了一瓶清凉膏,打算待会儿替诚王敷上。
一炷香后,经过众人的努力,车门终于被简单粗暴地打开了,两扇门被撬得摇摇欲坠,风一刮过,哗哗作响。
诚王和苏然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扶出了马车,只见前方一匹马跪坐在冰地上,嘶嘶喊叫,声音凄苦,前蹄子被刮出了一个大血口子,马夫们正守在它的旁边检查伤口。
「殿下,前方的路被冰封住了,马蹄子过不去。」侍卫甲挺直了胸膛,指着远方白蒙蒙的道路说。
「只能从西边绕路了。」侍卫乙紧接着建议道。
「可是我们伤了一匹马,修补马车也要小半天,天黑前是赶不到驿站了。」情况不容乐观,侍卫丙敲了敲破败的马车,木门适时地回应了一声「咯吱」。
诚王看了看不远处的荒地,土地虽被冻得皲裂,却还算平坦宽敞,四周有些零星的树林子,生火不是问题,便果断地下了命令:「就地扎营,今晚在野外过夜,抓紧时间修好马车,明日太阳落山前争取赶到容城。」
一声令下,士兵们训练有素地分工做事,他们先挑了一块空地打扫干净,紧接着便是生火、扎帐篷,随行的医官在替诚王疗伤,另一个跟来的厨子也在煮粥、炒腊肉,忙得不亦乐乎。另一边的马夫在修补马车、照料受伤的马,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只有苏然一人呆在一边无所事事,她左顾右盼了半晌,提起裙子朝外走去,打算去周围的林子里找些柴火。
「呆在这儿别动,天冷,能把人手指冻掉。」诚王正坐在火堆旁查看受伤的手,虽然是背对着她,却仿佛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苏然偷偷瘪了瘪嘴,她很想回他:你还是担心自己的手吧!
但看在他刚才保护了她的份儿上,她决定还是不要忤逆他了。
「殿下,毡包破了一只。」一侍卫抱着一捆羊毛毡跑来,有些无措地瞥了一眼苏然。
原来那卷羊毛毡是今晚住宿的帐篷,却因为刚才的意外被烫坏了,这件事似乎有些难办,难不成今夜有人得露宿街头了?这个天儿,会冻出人命的吧。
但是紧接着,苏然突然想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这里有四名侍卫,俩个马夫,大夫和厨子各一人,一共八人,外加前面这个手不能提的王爷,他们全部都是大男人啊!若是跟他们挤在一个帐篷内过一夜,那岂不是名节全无了?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她,顿时觉得有些胃疼了。
「先把其他的搭起来。」诚王没注意正在旁边纠结的苏然,面无表情地捡起了一根柴火,丢进了火里。
天刚擦黑之时,三顶小型的蒙古包撑起在荒芜的土地上,苏然掀开其中一只朝里望去,容积很小,最多仅能容纳四人。
「烧坏的那顶原本是为你准备的。」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仿佛就贴在她的耳边,她迅速扭过头,诚王正探着头往帐篷内瞧,两人的脸靠得极近。
「没,没关系,我睡马车里就好。」苏然转过头,稍稍拉开了一些与他的距离。
「马车坏了。」
「不是还有一辆么。」
「夜里太冷。」
「我多盖一层被子。」
「这附近不太平,有山贼。」
「我,我枕头下会放着匕首的。」
诚王的眼角一抽,微微眯了眯眼,缄默着离开了。
忙了一个下午的人们都已经饥肠辘辘了,架在火上的铁锅已经冒出了阵阵热气,浓稠的粥水咕噜咕噜翻着泡,今晚的条件比前几日艰苦多了,带来的干粮全都冻得硬邦邦的,硌得牙齿生疼,腊肉也太咸,简直难以下咽,堂堂一个王爷却过得这般苦,苏然不禁鞠了一把同情泪,此时她分外怀念春草园里自己腌的那两坛甜瓜了,她暗自琢磨着,待会儿要不要进园里打打牙祭。
夜凉如洗,吃完粗粗糙糙的一顿饭,苏然先钻进了诚王的毡包里,跪坐在软和的皮毛垫子上铺床褥,她先用烫焐子把被子焐得软和温热了,再把两侧和脚底的被子朝里折好,又在上面封了一层厚毛皮草,最后在床头放了一只装满水的皮囊袋,还是热乎的。
忙活完这些,苏然抱着自己的被子,退出了帐篷。诚王站在不远处,抱着双臂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在漆黑的夜里,严俊清冷。
「里面还很宽敞,在旁边再加一个褥子。」诚王注视着苏然,扫了一眼她被冻得红彤彤的鼻尖,吩咐道。
苏然提了提手里厚重的被子,并未回应,仅朝他微微一笑,弯腰行了个礼:「祝殿下今夜好眠。」
说完不顾诚王冷峻的神色,轻轻转过身,朝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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