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截路很快就走到头了,诚王站在月洞门外,目送着苏然进了屋,只见绿湾小筑顿时热闹了起来,断断续续地传出了一些愉悦的笑闹声,他久久伫立在黑暗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小楼变得生机勃勃,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了许多。
阴郁的房间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朱漆的案桌上焚烧着香炉,袅袅青烟婉转地升起散开。
屋子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湿哒哒的头发贴在脸上,青肿的脸高高隆起,猩红的血水顺着歪裂的嘴唇滴下。
房门被推开,阳光涌入,他如受惊般抽搐了一下,勉强睁开了肿成一条缝的眼睛。
诚王逆着光,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拉开案桌后的太师椅,撩起衣袍落座,静静地盯着地上的人。
从小在王府做事的他,自然清楚这位王爷的雷霆手段,几天来的折磨已经让他的身心憔悴不堪,仅凭着一丝信念强撑着,如今被诚王这样默默地瞧着,焦躁、恐惧和慌乱被无限地放大,心里的防线已经逼近崩溃的边缘。
「你自小聪慧,能文能武,在所有家仆中,最是出类拔萃,」诚王手肘撑在案桌上,双手交握靠近唇边,悠悠地开了口,「本王原想开个恩,待你弱冠之年,帮你脱去贱籍,出府后考取功名也好,自立家产也好,总不至于埋没了你的才华,只可惜……」
窝在地上的人几不可见地攒紧了手,赤着的脚背紧紧弓起,诚王遮在双手下面的唇角轻轻一翘,接着说道:「本王也知道,你并不认同你的父兄,他们太愚忠,一心为何家出生入死,赴汤蹈火,而你只想护住家人平安,你母亲一定很心疼你现在的模样。」
那少年听见提到自己的母亲,鼻尖一酸,一滴泪晃荡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
诚王离开座位,走到少年跟前蹲下,轻柔地将他扶起,解开锁住他的镣铐,语气诚挚地说道:「只要你说出藏粮的地点,本王便既往不咎,还可以安排你们全家隐世避难,摆脱何家的追究,如何?」
那少年僵直着身体,呼吸渐渐加重,眼神似是有些闪烁,但是一盏茶过去,他却什么也没有表示。
「你如此顽固,也怨不得他人了,既然你们兄弟二人亲厚,就让他为你的不识抬举承担后果罢,」他从袖带中掏出一枚黄玉印章,不经意地在那少年面前晃了晃,见他猝然睁大了眼睛,掐准时间点,转过头对门外大声说道:「去把胡炽的双手剁了!」
「不!」那少年嘶吼了一声,揪住诚王的袖口,激动地牙齿打颤,「放过我哥!我说!我都说……」
苏然喝下一整碗甜豆汤,满足地摸摸肚皮,看看不远处在炕上玩得兴高采烈的小世子,一时兴起跑去逗弄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抢了他的布老虎,看他小嘴一撇要哭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晴枝赶忙抢过玩偶塞进小世子的怀里,点点苏然的额头,啰嗦道:「多大了,还跟个奶娃过不去。」
芳杏抱起小世子,轻轻颠了颠哄了起来,灵芝拿着小碗,往小世子的嘴里塞米糊糊。
正在一团热闹之时,门板被敲响了,门外传来夏公公的声音:「姑娘,殿下请姑娘开个门,不知方便与否。」
屋内众人互相傻望了一会儿,真是稀客,这是诚王在苏然住进来后,第一次踏足绿湾小筑。
苏然亲自前去开了门,一阵寒风灌进,冷的她缩起脖子,对外面的人道:「天儿太冷了,快快进来。」
屋内的丫鬟们早已恭敬地站成一排,整齐地行了礼,苏然这才想起礼节这回事,匆匆忙忙地补了一个礼。
诚王并没在意,他看着芳杏和灵芝二人,直入主题道:「正好你们俩也在这,本王问你们,王妃临终前可曾交付给你们什么东西?」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低下头,也不敢有所隐瞒:「交给奴婢们一个匣子,里面都是娘娘的陪嫁契据,说是留给小世子的。」
「那匣子何在?」
「由奴婢收着的,奴婢去取来。」灵芝答毕,福了一礼去拿东西了。
不知道诚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苏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两眼,见他的视线移了过来,又一本正经地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片刻后灵芝拿来一只黑漆描金的木匣,样式十分精美,诚王接了过来,掰开搭扣打开,里面装着几张文契,还有两把串在带子上的钥匙,诚王将那串钥匙取了出来。
这钥匙苏然见过,之前在查账的时候王妃给过她其中一把,那是王府库房的钥匙。此时诚王举起另一把梅花柄的钥匙,仔细观察了片刻。
而后他收起钥匙,将匣子退回,对灵芝说道:「此物暂时有些用处,晚间时候再还给你们,」说罢他转过身,朝苏然走来,「走罢,之前说好带你去见见的。」
「啊?」苏然呆呆地站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几十秒后才意识到,是储存粮食的地方找到了,「哦!」
这两把钥匙平时都由王妃贴身保管的,直到临终前才亲自交付出去。苏然骤然想起王妃去世的那晚,混乱中那人搜索王妃身子的情形,难道他是在找这把钥匙?
抱着极其好奇的心情,苏然有些迫不及待地随着诚王离开了。
之前苏然想象过很多藏匿粮食的地点,比如掏空的山里、田间的地窖之类的,但事实让她大跌眼镜,是一个近的都用不上马车,直接步行就能到的地方----正是马贼来犯的那晚,苏然等人躲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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