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名十来岁的小少年。
“大姊姊。”小少年怀里抱著一个小盆,盆里装著白米,显然刚从义粮那领了米,他怯生生地望著如玉,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一片通红。
“怎么了?”少年让如玉想到了堂兄弟那一票孩子,她入相府后便没再见过侄儿们了,此时再回颜家,当初那一票围著她叽叽喳喳打转的可爱孩子早四散天涯,闯荡人生去了。她怀念地低头朝小少年一笑。
“这个,给你。”小少年将小盆给如玉。
“嗯?”如玉接过米,又见小少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他从小袋里倒出一个青色小玉佛,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然后献宝似地双手捧著递给如玉。
“还有这个,也给你。”
小少年衣著剪裁老旧,有些松垮过大,料子也不是挺好,看得出家境不如何,那质地粗劣的小青玉对他而言已是十分珍贵了。如玉微微弯身,平视著小少年,“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再者,为什--”
小少年急急打断她,著急嚷道:“这个一点都不贵重的!”他嚷完,又著急道:“不不不其实这个还是很好的,是我们家最好的宝贝了,娘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给我,可以保平安,很灵验的。大姊姊你收下它罢。”
“既然如此珍贵,那便好好收著,莫要随意给了人。”如玉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又要将小盆还给他。
“才不是随意给的。”小少年羞赧地瞧了如玉一眼,低下头道:“大姊姊从马蹄下救过我一命的,在我更小的时候,京城大街口,我娘在那儿卖地薯......”
“嗯?”
“对不起。”少年低垂著脑袋,“我一直想找大姊姊道谢的,但是都找不到你了。”说罢又高兴道:“还好今日被娘催著来领米,就遇上了。大姊姊,当时谢谢你,这个你一定要收下......”
啊啊啊。原来是他。
如玉回想起来了。
第一世她同宇文玨来往正热络时,相约上街游玩曾冲出街口救下一个孩子,却冲势过猛撞上对街角,结果孩子母亲赶上前来道谢都没有,一把抢回孩子,直嚷著没钱没医药费便跑开了。
当时她初次尝到所谓的人情冷暖,曾闷闷不乐了好些天。后来宇文玨曾派叶九冒充孩子,每日到颜府放地薯......
第二世她重回十四五,与李自在上街时,又遇过这个孩子,那时她仍旧冲上前去了,结果李自在却快过她,代替她救下孩子撞上对街。
是了。
她怎么没想到呢,同样的一件事,身旁站著不同的人,却是不同的结果。
宇文玨凡事谋定而后动,处事圆融细致,却不会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也不会为了不相干的孩子而牺牲自己。反倒是那家伙......如玉眼睛扫向药铺里那个头顶一圈白巾,一颗头两颗大的人。
那么,便如此罢。如玉深吸口气,挥去这几日不断盘旋脑海的念头,瞬间做下一个决定,眼中闪现一抹坚定的神采。
“谢谢你。”如玉朝小少年灿烂一笑,神情诚挚而温柔。“有你这句话便已经够了,谢谢你这些年寻过我想道谢报恩,这米我就收下了,但玉佛是你母亲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可得好好收著。”
“可是,”小少年紧张道:“除了这个,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大姊姊的了。”
“那便这样罢,将来你行有馀力之时,便随手帮助有需要的人,就当是回报我,可好?”
小少年看著她的笑楞楞点头。
此时秋老虎正威猛,北风瑟瑟,拂来一阵寒意,如玉呼著白气,胸臆间一片温热。
原来这个小少年惦记著她感念著她。即便再苦难糟心,这人间却也总还有著美好之事。
她轻声道:“可真是谢谢你了哪。”
说罢,她捧著米,告别了孩子进了药铺。
如玉进去时李自在与药铺掌柜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两人气氛正僵著,看来并未谈妥达成共识。
老掌柜见如玉进来,扔下一句道:“这可不是我要拦著不让你见主家,你这个总价是吃不下来的,上百间药铺光楼面就多少银子了,便是撤了药行生意,光地价都不知道能翻多少回来,何况雍京药市可是浣南三倍大呢。开这价让我去问主家,岂不是给我添麻烦么?”说罢便招呼如玉道:“小娘子,需要抓些什么药?”
如玉进来,恰好听见了末几句。
她迳自走到李自在身旁,道:“李自在,算我一份罢。”
“算你什么?”李自在瞥见她手上的米,惊奇了一下。“颜姑娘......可是饿了?”
“唔,没有。李家药铺,算我一份吧。”她朝李自在微笑:“说不得你还比我穷呢。颜家这一代只有我一个女儿,当年我入宇文府时分文未带,我爷爷、我爹还有我那一票叔叔伯伯打小便替我准备好的丰厚嫁妆全都还在呢,还有我二娘划给我的一排京城商铺,珠宝首饰,相府前些日子送来的赔偿,加上我娘的嫁妆也都留给了我。我没数过我有多少家底,可我爹前几日才又帮我建了个新的库房......几万之数还是有的罢。加上这些,够吃下这些药铺了么?”
李自在呆若木鸡。“颜姑娘?”
“我这些年从没安枕过一日。我也想,睡得安稳些......”
“这个,既是嫁妆,颜姑娘还是留著吧。”他话一出口,见到如玉绽开的笑容,忽然意识到不好,却已是来不及--
“那嫁妆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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