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仍因怒气而微微抖动,唇色发白。他居高临下的睃视着瑶光,犀利的眼神,犹如猎鹰,半晌,他终于缓慢开了口,声音已是一贯的从容威严:“木已成舟。她如今是卫国的君夫人,不再是寡人的女儿。提前做上了君夫人,这是喜事,何来羞耻。”
“喜事?竟是喜事……”瑶光只觉一颗心终于被撕成碎片,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吹得她浑身冰凉。她撑着身子,再不顾礼仪,勉力从地上站起来,大笑出声,笑得满脸都是眼泪。“原来姜宜注定会悲剧的一生,对您来说是个喜事?那么我呢……又该是什么?又该是什么!”
她大声喝问,声音尖利几乎快把嗓子喊破。齐公怒到极点,反而冷了下来。他阴冷地看着殿中笑得疯狂的瑶光,颊上肌肉抽动,良久,却只是狠狠一拂袖,向殿外怒喝道:“来人,立刻将二公主送回去!”
话音一落,立即有几名宫人奔进来,正要碰到瑶光,瑶光已一挡手臂,犹带泪痕的脸上冰凉如霜:“这个地方令我厌恶至极,无需你们动手,我也会走。”语罢她深深看了齐公一眼,一提裙裾,径直转身,快步向殿门走去。堪堪走到殿门,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停住了身形。她冷冷侧首,眼眸垂下,不愿再看齐公,语气恶毒犹如蛇般冰冷缠绕。她一字一句道:“母姬这一生不用再爱你这样的人,我真是为她庆幸……”说完,她再不留恋,抬脚踏出殿门。
公主出嫁在即,齐宫上下无声的忙碌起来。瑶光仍是被软禁着,只是容色更加倦怠,再提不起精神,有时她一坐就是一整日,不吃不喝,谁劝也无用。那件未做完的新衣,她再未动过手,而小满忙着提她打点也无暇再顾及。直到除夕那日,她被几个婢女穿戴礼服,饰以盛妆,忽而问及那件刚刚成型的新衣。小满为她找来,她捧在手里凝视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声:“带走罢。”
待到一切打点妥当,已是午时。司礼官说吉时已到,可以启程。小满扶着瑶光走到殿外,但见驷马轩车,朱纱摇晃,一众仆奴抬着沉甸甸的箱子在雪地里站得整齐。马车的最前面是穿着喜庆的一队护送亲兵,个个骑着高头骏马,领头一人却并非姜诸儿。瑶光微微阖目,心中明了齐公是忌惮她与诸儿之间的不伦,取消了本应该有的兄长送亲。
司礼官不断催促,瑶光任小满扶着,迈出脚步。礼乐翩翩,她无心去听,待走到马车前,她终于忍不住眉头深皱,向司礼官轻喝了一声:“让礼乐统统停下。”
司礼官一愣,旋即跪在地上,焦急恳求道:“公主,此乃礼乐,不能停啊!”
瑶光闻言,不欲多说,一拂袖,正要上马车,却听一个声音大声呼喊——“公主留步!”
她心中莫名一喜,豁然回首,果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叫着发足狂奔过来。那人正是诸儿身边长跟着的骊山。
骊山疾奔到瑶光身前,喘息化作阵阵白雾,他手忙脚乱地行礼,又喘得说不出话来,只赶忙将手中举着的竹简呈给瑶光。
瑶光心中明了那是诸儿令骊山送来的,几月不见,他可还好?想到从此以后,也许再无相见之期,她的手竟变得有些颤抖。她缓缓打开竹简,见到那与自己相似的笔迹,她险些落泪。竹简上写就一首小诗,道是——桃树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直,吁嗟复吁嗟!
她捧着竹简紧紧阖目,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睁眸,语气轻微:“给我笔墨竹简。”
她的命令周围服侍的人都听得清楚,但没人上前领命,只是面面相觑。小满抬头看着瑶光,眼中也有疑问。瑶光轻轻摆手:“去拿罢。”
很快,笔墨与竹简被送到了瑶光手里。她不顾司礼官在一旁踱步催促,研磨,提笔,一首小诗流畅地自她笔下写出——桃树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证无来者?叮咛兮复叮咛!
写罢,她捧着竹简站到风口,待到上面的笔迹已经风干,方交到骊山手中,“代我交给世子。另外……”她语音一顿,最终笑起来,“另外,告诉他,一定珍重。”
“喏。定不负公主所托。”骊山跪拜告别离去。
姜诸儿应是被齐公禁了足,如今只能用诗来惋惜她将去鲁国,他十分不舍。而她……瑶光望着骊山离去的方向,视线渐渐有些模糊。她回答说,时不与我,为欢趁早,暗示他来带走她。是的,带走她,那是她内心强烈的渴望。只是……她清楚地知道无法实现。所以在最后让骊山转告他,一定珍重。聪颖如他,应是懂得。
一片雪花忽而沾到她的面颊,她举目四望,之前停下的大雪,如今又有开始的趋势了。她徐徐伸出手,小满知她心意,上前扶住。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困了她几个月的宫室,微笑着颤声道:“启程……”
公主出嫁,自然盛况非常。亲兵开道,嫁妆足足装了十余辆马车,另还有百名仆奴肩挑手提地跟在队列里,当真是十里红妆,气派非凡。
队伍浩浩荡荡地驶了大半日,一直到天色黑沉道路不辨,方才停下来,扎营歇息。
灯影摇晃,帐外大雪飘零,偶有风声凄厉入耳,像是女人低低的呜咽。瑶光坐在临时铺就垫着皮毛的床榻上,一手支颐搁在梨木小几上,拿了姜诸儿那首小诗反复翻看。她的嘴角轻轻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然,又渐渐淡下来。
夜色已晚,侍奉在旁的小满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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