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这西厢暗房的路并不十分久长,但有些人半辈子、十几年都无法走出去;而有些人,却请愿与那个人以身交换、一辈子都留在这里不要走出去才好。
瑾煜当真就是这样的心情,这心情是与凤凤不约而同了……
金陵人尽皆向往这一座靡金篆玉的皇宫一般的万家大院,把这里当成猎奇心的安置地、与灵魂渴慕富贵温柔乡的栖息处。但这浮华只能是浮华,背后隐藏着的真切,不过是海市蜃楼般的空虚。除此之外,还有缪绕兜转的阴谋与腐朽的气息浸染点缀,这不是天堂的落成,其实是地狱于人间的真实化现!
那么,相比起來,这玄英院隐匿极深处的隐秘西厢暗房,反倒成了一处难能可贵的清静之地。
暝色软风扑撩面靥,发丝微动间身心也跟着渐趋轻盈起來。谁说春光吝惜來到这暗处的幽土?一路上春花已经开的大好,即便它们隐匿在夜色里,也依旧无法掩饰自身那藏不住的喷香风雾。且因这里是万府的禁地,鲜有人來,这些花卉比外边儿少了些打理,反倒开的更美更盛……因为它们自由自在,因为它们沒心沒肺无所顾虑!
有玄武图腾每隔一段路便凛然威仪的出现在回廊、亦或者墙壁之上,雄赳赳的很是神圣。又因与这些烂漫春花簇拥一处,图腾的神圣与春花的妩媚便形成一种极奇异的感观,颇耐人寻味,一如藏传密宗里的欢喜佛,似是一种“以欲制欲”,先以温存真爱供养戾气、再将戾气摒除后引入佛境的奥义。总之这一切景致融合的自然造化、神迹可惊!
瑾煜和凤凤走在夜色里,最初时凤凤有心避开他,而跟他一前一后。但瑾煜偏生不叫她如愿,又不跋扈的强行要求她怎样,而是刻意放缓了步子等着她走上來。
凤凤十分无奈,只得与他保持默契的并肩而行,但一路上两个人都沒有说一句话。
直到绕过回廊、顺着侧处小道出了这西厢,终于觉的心头寥落的感觉不很舒服,又加之这分别在即的感情作弄,凤凤不甘心就这样跟瑾煜撂开手去,沒忍住的先行开口:“阿煜。”她淡淡唤他,将步子停下,眼睑微动,“我才去了暗房的时候,知道关着的人是大太太,还分外诧异。”她先扯谎撇清了自己,适才蹙眉问道,“可是你看到里边儿关着的人是大太太,好像并不诧异。”凤凤诧异于大少爷的态度,他似乎本就知道里边儿关着的人是大太太一样!这不是万家的头等禁事么?凤凤颇费解。
瑾煜千呼万唤的终于盼到了凤凤同他说话,他这几天一直都在感受着凤凤虚无缥缈的气息,方才一路都在体悟着这一种微妙的感觉,他颇为享受这样贴近的感觉,但这之中掺杂的隐隐疏离感又令他委实心绪撩拨、抓挠难受!此刻凤凤的声音柔柔飘过來,他顿觉受宠若惊!
然而过于的动容,反倒显得平淡。瑾煜看着凤凤,稳声回复她:“因为我年幼时对一切都很好奇,问过我爸暗房里疯子的事情。”他敛目又道,“我爸不知道怎么想的,并沒有对我隐瞒,只说大妈妈生了病需要静养,还要我保守秘密、万不能把这事情说出去打扰了大妈妈。”
凤凤边听边认真的看着他,迂回在周身的夜风似乎是有颜色的,这个人的眉目在她的眼帘里颜色渐渐深浓起來,是那样的光鲜艳丽、令她记取在心一生一世都不能忘记……
瑾煜且说着话便陷入了昔时陈年的回忆里,他因这片刻的分心而错过了凤凤的注视,沒有察觉到凤凤正极认真、且带着痴意的看着自己:“我当时觉的这当真是头等的大事,是为了大妈妈好,我又怎会说出去?后來他渐渐长大了,也就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落言后回忆止住,他很自然的抬目,当他看到凤凤这深沉爱意的目光时,心中一钝,神色便定住。
目光碰撞时,撩拨起了悸动深浓。凤凤面上一烫,忙又错开面眸偏转一侧。
“原是这般。”她心里隐隐的思量着,“想是那时阿煜年纪尚幼,并不能记住大太太的面貌。故此,纵然知道这里关着的是大太太,却在瞧见我的时候沒能发现我肖似年轻的大太太,故而他从未对此诧异过。”
凤凤且这么暗暗想着,正出神时双手陡地一热!
她失惊错目,是瑾煜突然将她执手,顺势半逼着她与自己正面相对。
凤凤來不及收整思绪,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回來,想要挣脱这束缚。
但瑾煜眉峰聚拢,反将她握的更紧。
凤凤奈何不得,渐觉自己力气消泯,只得蹙眉连连、乱绪飘转的一任瑾煜同她直面。
“凤儿。”瑾煜展颜又聚拢,他有太多话想对她说,但终归千头万绪不能成言,“凤儿……”只好这么连连的唤她,声音本就软款,又包含着哀怅的情绪而愈发轻徐,“求你不要怪我,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我会……”
“我很累了!”冷不丁的,凤凤猛一使力,到底挣脱出这束缚。她从中打断瑾煜的话,后退几步,凝着一双冷眸、浮了漠色的看着他。
瑾煜一愣,即而这身子便像濯了铅般钝在当地,一下下的次第往下沉。
周遭很静,就连看似永无止息的春风都在这一度而收整起來。这样的静谧令人困窘。
凤凤敛了一下眸子,即而又抬步迎向瑾煜,不知道是心绪的缘故还是月华的引渡,她的面色很清冷,与这神情、这口吻一样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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