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未刻意高扬的一嗓子,出口带着石破天惊的震撼!有如埋葬于锦绣岁月、浮世流光里的诸多真相就此被刺穿、被剪破……似乎惊心维系、粉饰太平的那个万府里最大的秘密,此刻也再不是一个可以藏得住的秘密!
虽然凤凤是隔着一层窗纸钝钝的道出这话,但因距离咫尺、面贴着面,故而里边儿的“厉鬼”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话甫落定,那前遭还狰狞的鬼魅骤一下便定住,纵然这是一张鬼脸,可那双隐藏着灵魂真章的眼睛还是神色流转、无法将心中的兜转隐匿的完整。
凤凤悬起的心渐渐落定。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神鬼的化现可以让凡人看到?方才冷不丁一下撞见这鬼相,她委实是起了一骇,但转念她便又思量起來,心道这该是大太太怕有人害她,所以刻意戴了面具扮鬼吓人、以至他人不敢随意接近,同时也让看守的觉出这里昭著的晦气,图个清静、不被人扰。
方才凤凤过來的时候,不知走到哪里便惊扰了这位销声匿迹了整整十八年的万家大太太。她起了警觉,故而戴上鬼面扮鬼吓唬她……
是的,沒错,这玄英院隐蔽的禁地、这别有洞天的暗处厢房里囚禁着的并不是所谓“疯子”,而是万老爷的结发之妻,十八年前动了金陵、宣告有病被送去“静养”的正室大太太!
凤凤的父母同这位大太太有着一段极深的宿缘,这好端端的正房太太怎么就被老爷关进了厢房、还令万家这样仔细着掩人耳目的对外宣称是“生病送去静养”?原本这位大太太才是老爷的原配正室,在所谓送去静养之后才叫原本的三姨太因有儿子的缘故、被老爷抬举着扶持成了正房。
这之中许多陈年旧事、辗转纠葛,自有着许多许多环环相扣的宿缘,远非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的……
而凤凤,她从小就被自己的父母刻意培养、不断告诫,让她明白自己所身负着的重要的担子,让她明白自己此后所必定要走的路。凤凤在知道父母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位万家大太太、在懂事儿的时候便明白了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送入万家府苑。
他的父母因感念大太太曾经给予的恩德,恰是要这个女人长大之后进入万家大院儿帮助这位受困的大太太。
纵是不能帮助大太太成功脱困、重新执掌万家后院的大权,至少也要把他们家搅得翻天覆地为大太太殉葬!
生凉的夜风从极远的天边刮过來,将蒙了暗沉雾霭的星子洗刷的干净,天地间被投下脉脉冰冷的清光,而这窗棱则被撩拨的“唰唰”作响、窗纸漱漱有声。
良久的对望,凤凤的心渐渐变得笃定。
而里边儿带着假面扮作厉鬼的大太太终于抬手,缓缓将那面具摘下來,即而把身子微微侧转,将身形往这明暗的格局里半隐半显:“你进來。”淡淡的三个字,声音温和悦耳,又带着弥深沉淀。
大太太心里明白,万老爷怎么可能会让外人知道自己那位送去“调养”了十八年的原配,其实是一直被关在本府的暗房里呢?故而旁人不会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可眼前这个月夜神秘的來人却一言便直接道出了她是大太太,故而这个瞧上去年纪清浅的小姑娘,一定有着秘密。且凭着直觉,大太太察觉的出,这个小姑娘该是自己的一脉福音……是自己欲生欲死几近无望的囚禁生涯里,送來一抹稀薄暖意、带來浅微希望的启明星。
她希望,自己此刻的直觉沒有出错……
凤凤闻言,把心又定了定,即而干练的一转身,行向一旁房门的地方,单手将灯笼杆子一收、即而推门进去。
步入内里后,空气中传來一脉微潮的味道,但很清爽、并未有不适。
凤凤随手将房门带上,内室似乎染了一脉微微的灯火,她便借着这灯火的指引又一路碎步往里行。
行过进深后,她抬目环视四处,见这厢房即便外表看來何其颓败、何其落魄,可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边儿保留着讨吉利的东瓶西镜的格局,陈设不算稀疏、且收整的井井有条干净非常。
已然落魄到了这般的境地,连自己的身份都成了一个秘密,却还哪能指望着有下人竟日悉心伺候、殷情收整?这屋子该是大太太自己竟日收拾的,由此可瞧出这位太太的性子委实爱净、讨厌杂乱。且……她似乎沒有被这样无望的生涯击倒,她的心里还染就着一团不屈不甘的火。
凤凤将步子停在一道打下的帘幕前,出于礼节未敢再进。隔着帘幕颔首敛襟,对里边儿映出的一圈乌沉色的人影行了个礼:“奴才,给大太太请安!”于此心中起了一脉激动,那情愫不可控住。旋即这双膝就沉淀的有如濯铅,凤凤面上神色动容,身子一点点跪下去,感知着大太太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她情念一动、心思一起,启口动情、不再隐瞒:“大太太可还记得,十八年前在您出事之后,便主动向老爷请辞、告老归乡的老管家?”
大太太的身子登然定住,隔过帘幕瞧见她足步一踉、摇了两摇:“那管家是我心腹……你究竟是谁?”前半句是在自语,铮又一扬声,曼曼声色里带了颤颤的抖。
凤凤以手撑地,一点一点把身子站起來,面上神色沉淀、双眸沁出静水般的凉意:“奴才凤凤,正是那位管家的亲生女儿。”波澜不惊的语气,字字带着珠玑,旋又一顿,她将步子又往帘幕前凑近,敛眸微微、声色款动,“凤凤进了这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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