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颜欢笑着打趣,但李淳业不为所动,面上一片木然,曹芳蕤越发疑惑,只听他枯涩沉闷的声音响起:“他们都说,我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不上阿兄,甚至连三郎都比不上……”
“郎君!”曹芳蕤震惊的看着他。
李淳业惨淡一笑,“其实连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
“明明你是我的妻子,我却总觉得你像是我的先生,好似我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做什么、想什么都要教导一番!”
曹芳蕤慌忙摇头,“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郎君,我是你的妻子,我自然是希望你好,如果你觉得我话太多,那我以后都不说了好不好?”
她伸手想要去拉李淳业的手,却被他侧身避开了,这样一个动作好似一桶凉水泼在曹芳蕤的脸上,她苍白的脸上是不敢置信的尴尬。
李淳业站起身,疏离而苍凉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我不仅让父亲失望、让阿姨失望,现在也让你失望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废物。”
说罢他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曹芳蕤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仿佛被一只手捏住,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淳业脚下似拖着沉重的铁链,每走一步都觉得难熬。
脑子里有个声音说:“你可真是个懦夫,自己没本事,还怪罪上了结发妻子……”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阿姨因为你跟父亲也生分了,还不知以后如何,曹氏翻来覆去说了这么多,却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每一件事都是因为你,她为什么看不到你的痛苦……”
就这么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飘来荡去,偌大一个王府,却好像找不到容身之处。
身旁的王小虎一刻也不敢疏忽的跟着他,想要劝劝他,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担忧的望着他。
天完全黑了,院子里的灯被点上,看起来热闹又温暖,李淳业闻着蜡烛的气味,回过神来,自己正站在静姝院的门口。
吴敏想要叫侍女通传,被他阻止了。
越走近顾七娘的起居室,越听见她轻柔甜糯的声音传出来:“……把那块白貂皮找出来,天说冷就冷,我给郎君做件冬衣,白貂做里子,外面用缂麻,你觉得怎么样?”
一个声音有些犹豫的回道:“缂麻就很厚实,用白貂做里子会不会太厚了啊?”
“大王冬天也喜欢骑马射箭,不像一般人那么畏寒。”
李淳业知道这个声音是顾七娘的陪嫁侍女彩屏,高鼻梁深眼眶,皮肤雪白,头发却是浅黄色的,他甚至怀疑过这丫头可能不是汉人。
长着一张满月般的脸蛋,歪着头瞪着眼教训小丫鬟的样子,像屋檐下鸟笼里那只生气的八哥。
顾氏嘻嘻笑起来,“你说的有理,郎君身强体壮,穿的太厚了他行动不方便,那就拿那匹龟棱纹样的锦缎出来吧!”
“我的动作得快一点,不然冬天都过去了,郎君还没穿上新衣裳,那就贻笑大方了!”
一屋子侍女婆子都笑了起来,李淳业推开门,惊动了里面的人。
“二郎!”顾七娘从榻上跳下来,欢快的跑过来,“你怎么来了?为什么没人通传?吃过饭没有?”
她满脸惊喜夹杂着疑惑,急切的问了一串问题。
李淳业周身的疲惫仿佛是寒冰被融化了一般,他松了口气,缓缓摇头。
顾七娘见他这幅模样实在好奇,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只道:“我马上让膳房做几个菜来,你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还不吃饭呢!”
“要是伤了肠胃可是闹着玩的!”
她有些不悦的嗔了他一眼,接着挽着他的胳膊在榻上坐下,又唤人上热水来,屋里侍女来回走动着,十分热闹。
李淳业怔怔的看着顾七娘灵动的双眸,不停的吩咐这吩咐那,他忽然拥住她,侍女见此景一个个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顾七娘被他这突然的亲昵弄糊涂了,愣了一瞬后双手温柔的环住他劲瘦的脊背:“怎么了?”
“没事……”李淳业深深嗅了口她脖颈间的香气,温暖而甜蜜。
他好像找到了一个黑夜中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小巧,没有很坚固,却能让他松口气。
……
正院里,曹氏呆呆的坐在妆案前,铜镜里反射出她茫然又失落的脸。
玲儿站在一旁,还在为不久前李淳业拂袖离去而震惊。
大王怎么了,与娘子成亲一年了,俩人从没起过争执,虽然他们今天不吵不闹,玲儿却嗅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多少少年夫妻,还未定性,做事说话都考虑的不甚周到,因一句话不和便渐行渐远,最后形同陌路。
大王和娘子难道也要走到这一步么,可她连他们为什么起矛盾都不知道!
玲儿看着鎏金仙鹤瑞寿烛屏发呆,门‘吱呀’一声响起,是宋嬷嬷来了。
她脚步停顿了一瞬,然后走了过来,犹豫着开口道:“娘子,大王去了静姝院……”
曹芳蕤手里捏着一把桃木篦子,指甲不自觉的拨弄着木齿,发出规律的‘吱吱’声。
“是吗……”她嘴角泛起苦笑,“是我太过分了,说的那些话没有顾忌到他的颜面,所以他生气了……”
“这怎么能怪娘子!”玲儿很是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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