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勋乃齐侯曹郑长子,与曹劲一母同胞,听闻兄弟感情甚笃。若曹劲真要为兄报仇,再一迁怒,他们甄家……
甄柔心头一慌,神思不属,呢喃自语道:“竟是曹劲领军……”
见甄柔走神,薛钦连忙示意侍卫,将甄柔强制救出。
正当此时,“哐啷”一声,只见横梁从天而降,一道火线隔绝了侍卫营救之路。
“柔儿!”薛钦撕心裂肺叫道。
甄柔回神,微微一笑,隔着横在身前的炙人烈火,最后遥望了一眼薛钦,气喘吁吁道:“你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杀曹勋的是徐州刺史陶成,而如今收留陶成的是你们……”说到后来已是虚弱至极,声音低不可闻,眼皮也似千斤重,逐渐睁不开来。
甄柔也不挣扎,就任由意识模糊下去。
朦胧间,想到自己饮毒自尽、火烧楚宫,原本只是因为日前,闻幽州牧马纪元主动投诚,曹家在兵不血刃拿下幽州后,念其功仍留马纪元官任原职。是以,她才敢有今日之举,逼家族放弃寻求薛家的庇护,效仿幽州牧马纪元投诚曹家。如此一来,她不用屈辱下嫁,甄家也可以避免与曹军交战,在得以存活之余,最大可能保全实力。
只是没想到此举,说不定还能投曹劲之好,替他一泄心头杀兄之恨。
想着,甄柔唇边泛起甜笑,彻底陷入无尽黑暗。
第一章 重生
原来人离世后,是到另外一个世界长眠。
还会有意识的做梦。
梦里,是她喜欢的果香。
每年农历十月的头一天,是烧火开炉的日子。
屋子里烧着地龙,又不开窗,香炉燃放的香味让暖气一烘,又沉又闷。
所以,一到十月,她就让姜媪把香炉收了,换上瓜果,不一会儿就清香满屋。
阿兄、阿姐却笑她是为了方便自己好吃,若是以往,她少不得要辩解一番,可这会儿闻着一屋子果香,她脑子里全是把它们食入腹中的满足滋味。而且越想越难受,竟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咽唾液。
难道人死后还会饿?
甄柔纳罕又玩味的想着,就听到腹内“咕咕”一叫,饥饿感跟着传来。
不由倒吸口气,她发现所有感官和知觉都活了过来。
甄柔惊疑不定,试着睁开眼睛,身体却虚弱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听得身边一阵抽抽噎噎的哭声,同时有两三个脚步声传来,耳边的哭声也就止了,便听伯母轻声问道:“还没醒吗?”语气似乎有些忧愁,又不一会儿,声音就变成了姜媪的,“婢守了一天,都不见娘子醒来。”说着就哽咽了,原来刚才是姜媪在哭。
可她不是服毒自尽,然后葬身火海了吗?
难道薛钦又把她救回来了?
甄柔努力睁开眼睛,烛光却刺得她甫睁开的双眼干涩发痛,下意识地要避开阖眼,就听得阿姐的声音生气道:“他们薛家太欺负人!若不是叔父舍命相救,楚王早丧命于十多年前的那场民变,更不可能因为平叛有功被封为王爵。可他们倒好,当初说定亲报恩的是他们,如今悔婚的也是他们!”
伯母适时打断了阿姐的话,“话不可如此说。楚王并未反悔薛世子和阿柔的婚事,只是为薛世子又定了一门亲事。”
阿姐的声音焦急道:“母亲,您怎么也像父亲那样想!?楚王让薛二郎明年开春先娶荆州邓女,两年后再迎阿柔进门,这比悔婚还难看!”
阿姐说得过了,伯母喝止道:“阿姚!薛世子上月已被正式册立为楚国世子,注意你的言行。”
阿姐一向温柔恬雅,两人做姐妹十八年,见阿姐这样激动过,也只有永安三十一年的那个冬天----她被贬妻为妾。果不其然,这就听阿姐为她争辩道:“母亲,女儿知道,如今薛家势大,我们不能得罪。可是甄家的百年清誉,也不能如此被践踏。楚国世子侧室,虽然听来不差,但在我们这样的人家看来,侧室就是妾,怎能让阿柔去做妾?”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时间沉寂极了,简直针落可闻。
良久,方又闻得阿姐的声音,她说的细微极了,似乎还带一点颤音,“若再不应阿柔退婚,怕是要逼死阿柔……”说罢,就是一阵压抑的哭声,有阿姐的,也有姜媪的。
屋子里再没了其它声响。
甄柔也不动了,只管躺在枕上望着床顶呆想。
她发现这是她的闺房,自己正睡在床榻上,屋子里烧了地龙,被褥里放了熏球,暖烘烘的热气直从脚底窜到心窝里,接上心里一阵乱跳,就像火烧一般----这是永安三十一年的冬天,初闻薛钦另娶他人,她绝食逼家里退婚……
这是梦吧!
只是有点不好,生前那么多美好回忆,偏梦到最难堪的那段……
还有就是这梦境太过真实了些……
甄柔极力说服自己,半晌才强自镇定,偏头望了过去。
床帷迤地,他们的身影清晰映上纱幔。
白白胖胖的乳娘姜媪,比她大两岁的堂姐甄姚,还有端庄温和的伯母陆氏……
一眼就怔住了,只觉心里怦怦跳得厉害,似惴惴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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