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世顿了顿,接着笑了起来。
“阿彻果真已经成为这么出色的人了呀。”
馆华站在原地,透世目不斜视地一步步走开,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少了一个人。馆华有种脖子突然被拧断了的错觉----一瞬间被谁杀死的惊惧感。
不,是她被谁杀死了吗?还是有谁被杀死了?被谁杀死了?
馆华慌忙喊出声,以此驱散那种没有由来的紊乱的震悚:“透世!”
“嗯?”透世总算停了下来。
“你……你不去和及川、岩泉他们打个招呼吗?”
“不了。”透世理所当然地摇摇头,“我想先回家去,见爸爸妈妈。毕竟一下新干线就被流耶叫到这里来了啊。”
馆华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她心知一切并没有过去,那些无措、悲伤、思念、眷恋,一切的一切都绝不可能就这么过去的,而神也不曾擦去任何人的眼泪。
“那么……我回去看看青城那些孩子。”“那就这样。”“嗯。再见……”
“透世姐!!”
馆华吓了一跳。及川挽着青城队服的外套还未来得及披上,鼻梁颈间挂着汗珠,随着喘息的幅度摇摇欲坠。
“呀……阿彻。”透世的眼神忽地晃动了一下,嘴唇开阖了一下才找到正确的发音,以及微笑的形状,“……好久不见。”
“不是‘好久不见’吧。”
“诶?”
透世愣了一下,馆华瞟见了及川的眼神登时心惊肉跳起来。
“我说,不该是‘好久不见’吧?!透世姐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别的才对吧?!!”
馆华顿觉不妙,伸手就想拦:“喂喂喂及川你冷静……”
“我看见了啊。透世姐在看台上看比赛吧。这次又想什么都不说就扭头走掉吗?”
透世眨眨眼睛一脸茫然。馆华冷汗涔涔地扯住及川的衣袖,害怕他一时冲动引发什么恶性暴力事件----透世被揍不算什么,馆华自己也早就想揍她一顿了,然而及川和青城男子排球部可是要因此被禁赛的。
及川的眼神里卧着一种淬炼过千百遍的坚忍和寂静,仿佛千斤的重量压在肩头无法将他的执拗折断。他用那种极具隐在攻击性的目光注视着透世,虹膜上映照出的纹理深刻如渠沟,沟里积存的灰尘像日子一样深厚,黯淡得一塌糊涂,却又极致温柔。
而透世依旧迷惘地望着他,似乎被打死不吭声的沉默拉锯当做了无往不胜的利器----事实上她又一次胜利了。末了,及川的一声叹息把世界淹得无边无际。
“‘对不起’呢?”
透世岿然不动的安宁表情忽然地动山摇般的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
她轻轻地嘤咛。
作者有话要说: 520快乐【你他妈
11、黑蛾
太阳像条沙皮狗一样拦街躺着,透世忽然怀疑太阳是不是在自己离开宫城这几年,在宫城的上空悄无声息地老去了。她又恍惚了。阳光照着人世的人,人世以外的造物,是不会被惠及到的。她患病的时候,人间的太阳离弃了她,待她回到人间,一切又都变了。
她回来了好些天,走访亲友,接洽一些外资企业寻找工作----在美国接受治疗的同时,她在特殊教育机构的协助下完成了大学学业,与此同时慢慢地拾起在宫城生活的感觉。透世觉得什么都对了,却总还有什么没到位----回到仙台那天之后,她一直没再和及川说上话。及川的变化太大,可她偏偏还觉得有什么熟稔的东西留存着,这点故去的遗存一直梗在她心里,尴尬得让她下不去手把它彻底剪除,血液流过的时候都会刻意绕过,在心窝上留下一块微妙的低洼。
“啊,透世姐。”
透世一抬头,站在阶下的低洼里的少年就像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一样----透世又感到惶惑了,这个少年,何时从荒野的桥上来到了她心里的低洼,还一副由来已久的姿态,仿佛他早已凭借某种天赐的因果名正言顺地占据了那里。
“早呀,阿彻。”----她恍惚闻到了桃花盛开的喧闹气味。
“透世姐要去哪里吗?”“没有特别的……只是在家里呆着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及川爽朗地笑起来:“我也是,那一起吧。”----很脏。透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相较而言,宫城就几乎没怎么变过。沙皮狗似的太阳赖在头顶,一动不动地板结、凝固。透世有些窒息,想伸手去松一松衬衣领口,余光瞥见及川的侧脸,就放弃了。
“呐,透世姐。”
“嗯?”
“透世姐以后,会一直留在宫城吗?”
本来已经可以笃定地回答“会的。”,话到了舌尖上一翻,不知怎么就翻得变了个样:“……嗯,谁知道呢。”
啪嗒。及川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透世愣了一下。她好像从来不会留意到走在自己身边的人,怎么及川的存在感就这么强烈。她低下头去一看,及川的食指和大拇指虚拢着,牵住了她的小拇指,明明没怎么用力,偏偏就扯得她没法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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