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观音娘一个清白的小娘,如何会与我走?
我该向爹爹求娶她的呀!
就算是死了,观音娘这样未长大的小娘连衣冠冢都不得立,可若是我求娶了她,哪怕不等成亲,也能为她设一牌位。
赵休痛苦地闭上眼睛。
天彻底黑了,赵休感觉自己越来越冷,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爹爹告祭了符经略,站在台上阅训将士的时刻。
自己站在台下听着爹爹激昂的训导,看着爹爹威武挺拔的身影,热血上涌不能自已,恨不得披坚执锐为爹爹斩杀鞑子,为符经略报仇雪恨。
场上的将士们皆是含屈激动,如同那飞扬在天空的赵字大旗,在北方的苍茫之间震啸天地。
这时曹彬节度使悄悄朝我使了个颜色,我心头一惑,还是跟着走去旷野。
“官家既已誓师,不日便会与鞑子主力对上。三殿下,快些带齐近侍,去我军中。我将使人送殿下回京。”曹节度语气有些焦急。
“为何?我虽不能为父皇分忧,但太子也同样没走。我岂能不看着爹爹灭了鞑子?看着符经略大仇得报?”我赵休并非有始无终之人。
“三殿下,”曹节度低声道:“此次战况可谓糜烂一片。官家此刻誓师,名为征讨,实则想带更多的将士们南回。鞑子勾连了北汉的汉奸余孽,已成合围之势。若是此刻不走,天一转冷,将士们受不得北方寒冷不说,大河也会结冰。恐是想走都走不成。”
“战事如此糜烂!”我震惊之中还是不相信,“爹爹他……”
“官家不会有事的。”曹节度笃定道,“符家人马虽损失不少,但加上北军,足够官家突围。三殿下还是快些随老夫南下,才让官家放心。”
我转头看向远处人人戴孝的符家兵卒,似乎也能看得到阅兵台附近符经略的家人。观音娘就在那些人里面。“好吧,我这就随节度南下。”我想说,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而是一股涌入四肢百骸的热流令我转身,无礼地丢下曹节度,跑向那片披麻戴孝的人中间。
我砰砰砰乱跳的心,在闯进阅兵台下的符家人中,看到那个人的面前,平静了。
我听见自己说:“观音娘,赵休一直有个不情之请。”
“能否应允赵休百年之约,白头之定?”
此话一出,我震惊了,此刻符家人人戴孝,这番缔结婚姻的话岂能出口?岂能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出口?!
四周叱责、惊乱的声音,指责谩骂的人影,就快要湮没我了。
可我还是听见观音娘的声音如春日山泉,涓涓流动:“如三郎所请。”
接着画面一变,漫天血肉横飞,鞑子特有的膻腥弥漫天地,如同他们手上的刀光。
我抓着观音娘的手,在将士的护送下,不断地跑,不断地跑……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而身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讲着古怪话语膻腥气味的鞑子却是越来越紧……
直到只剩下我与观音娘……
突然我的手一紧,观音娘落在身后,一下子就被鞑子抓住了!
“观音娘!”我从没听过我的声音如此尖锐痛苦。
观音娘却是松开我的手,人被狠狠拽了回去,她冲我一笑,笑的竟如地狱鬼魅----“何必惺惺作态!赵休,你不早就放弃我了么?!”
“你不早就放弃我了么!”
赵休被这一笑,惊地坐起身来,却是汗流浃背。
我还没死?
他想。
原来真的是梦。
我怎么忘了,符家人南下的路,与我的是不同的。
当时心里隐隐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多想,也不敢去想。
只是祈祷千万不要是所想的那样。
竟是心底早就已经抛弃了她么?
我赵休的本性,竟是如此刻薄冰冷的么?!
赵休窒息起来,心脏也绞痛难忍,他重重地倒了下去----这就是报应吧。
被刘家抛弃,是我的报应吧。
被刘贞欺骗,也是我欺骗本心的报应吧。
刘贞……寡人真的要死了……你怎么还不来!
你怎么还不来!
赵休痛苦地棬起身体,早已泪流满面。
天已经黑了。
四野无人。
所有人都死了。
唯河上之明月与洪水后散发着腥臭的河风依旧不眠不休么?
“三郎……”
赵休嘲讽地勾了嘴角,人说人死前总会幻想满天神佛救自己,自己怎地如此没出息竟然幻想刘贞那村妇?
“三郎……三郎……”
“三郎,你在哪……”
声声如泣,却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
赵休使尽浑身的力气,才靠在了旁边死去的老头身上,半坐起了身体,睁大了眼睛----
黑夜之中,一只小船载着一个女子。
虽然形容狼狈,衣着残破,其色亦并不美,却是在此刻如此耀眼,闪闪发光!
观音菩萨亦不过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章也能当作赵休的番外啦。但是又是走剧情。若是把章节名加上(赵休的番外),恐怕追剧情的亲会跳过。所以还是叫“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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