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休道:“李舅母放心。朝廷水师定不会让鞑子兵上岸的。”
李舅母又道:“南人善舟楫,我是知道。可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再过几个月黄河结冰,鞑子还不得过去。”
赵休铁青着脸,不再说话,转身拨弄篝火去了。
夜里的时候,淅淅沥沥下起秋雨来,约莫到了天亮,却是越下越大,渐渐天地间全是水幕。
破屋里的人全都在忙着堵屋顶,排水,看东西,防贼。
赵休脸色一直没好。
刘钧本想逗他讲话,也被他的脸色给噎了回去。
刘贞发现他吃的也少,倒是堵屋顶很是积极。
下了几天雨,屋里的人大多缺衣少食,早就有人病倒。
又没有足够的柴火生火,导致人人都抱团取暖。病倒饥饿的人越来越多。
刘贞早上起来活动一下四肢,一转身不小心碰到一个妇人。本是轻轻一撞,却是把她撞到了地上。
刘贞吓了一跳,这妇人神形枯槁,脸色灰暗,明显就是将死的面相。她想伸手去搀扶她起来,却被赵休一抓:“别碰她。”
刘贞缩缩手,并没有继续搀扶的动作。
而那妇人则被一个汉子踢出了屋子。
刘贞心底一寒,如果没看错,那妇人与那汉子应是一家人。
赵休解释道:“这天气甚是反常,我等被围困在这破屋内,若是有死人留下,必定爆发瘟疫。”
刘贞并不是没见过凌阳的灾祸,她点点头:“我知道。”
却听赵休小声道:“阿姊,我害怕。”
刘贞转头看去,见赵休带着稚气的脸优带疲惫之色,料来他虽是将门世家,但从没直面过如此地狱般的场景吧。这阵子对赵休生出疏离,但此刻看到这么个说“害怕”的孩子,也不得不柔声劝慰:“别怕。都下了三天的雨,很快雨就停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赵休微微点点头,走到墙根坐着去了。
“阿姊,我饿。”刘钧嚷。
“粮食就这么多,大家都饿。”刘贞道。
刘钧冲赵休道:“三郎你既没心情吃饭,不如让给我如何?”赵休这两天吃的不多。
刘贞见赵休表情恹恹的,想来这几天赵氏的糟心事和屋里的惨状,令他这个娇公子吃不下饭吧。也就便宜了刘钧多吃多占。
刘贞抚着饿肚皮,靠着墙,抱着包袱,依着刘钧进入梦乡:睡着就不饿了。
梦境再一次出现了。
喝了点酒的刘贞走回自己小院的卧房,突然被人拥抱入怀,正纠缠着。吕湛破门而入,大骂一声:“奸夫yin妇!”然后一刀一个,捅进了她的心口。她倒下,看向身旁----是,是,赵休!奸夫是赵休!!!!!
刘贞哗地,惊坐起来,四周静翳,只有病痛的人在压抑痛楚的轻哼,和屋外雨幕的哗啦啦~~
原来是梦。怎地做这种梦。
刘贞转头看向赵休,见他靠着墙,睡着悄无声息,便捶捶脑袋,躺下继续。
梦境却是一刻不停。
屠杀中的凌阳城,残臂断肢的人,呼喊震天,残暴的鞑子兵。
刘贞一直跑一直跑,脑子里全是陈氏和刘钧被人砍倒在家的模样。
就在被鞑子兵追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被人救起,捞上马,刘贞睁开眼睛,竟然是吕湛。
“我们去保定。”吕湛说,“会没事的。”
刘贞就孤独无靠地进了吕家,担惊受怕地和吕母顾氏渡过黄河。
然后下了好多天的雨。
黄河涨水令吕湛很是高兴,那意味着可以逃的从容一些。
直到某天听顾氏和吕湛吵架,说他跟着官家把祖坟给淹了。
刘贞睁大眼睛----你们,你们挖了黄河?!我们北人的家、坟、根都没了!
刘贞哗地又坐起----
这不是梦,是菩萨的指点!
赵氏要挖黄河!
所以,鞑子兵是过不去黄河的!
所以黄河北岸的人都是要死的!
屋檐下哗哗的雨幕继续哗啦啦地不知何时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收藏好少。
应该是我写的不够好的缘故吧。
求意见,好的坏的都可以
☆、挖黄河
刘贞嚯地爬起身,三步并两步,绕过屋内睡得死沉的人,站在破败的屋檐下,张望,不远处已经有不少房子被雨淋垮了,还有些人在从屋内往外掏水。
这雨势还丝毫未减。
由于刘贞他们躲避的房屋位势高,又是大户家庙,所以只隐隐有水淹迹象。
刘贞连忙摇醒众人。
刘钧一个劲抱怨,还待翻身重睡。
刘贞于是先劝陈氏:“妈妈我们快些寻个高处躲避吧。”
陈氏还没说话。李舅母插话道:“大雨天的,屋子不漏雨就行了,哪里比这里好的。”她是个孕妇,这阵子辛苦,好容易因为躲雨,才歇了几日,自然不想走。
陈阿公倒是想走,他年纪大了水汽大的地方不能久待,只是这下着大雨能怎么出去呢?要是淋病了,反倒不值。
刘贞看所有人都不赞同,又不好说官兵挖黄河这样骇人听闻的话,直着急:“这雨一直不停,咱们又在水边,一旦黄河决口,指不定要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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