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是谁?谁又是我?历史上根本没有司马疏星这个人,所有的一切,如幻泡影,皆是虚妄。假做真时真亦假,我怀疑自己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
清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芸溪紧张地为我更换头顶的毛巾,见我醒转,终于喜笑颜开:“疏星,你终于醒了!”
我下意识地坐起,发现自己紧紧抓着那件黑色裘衣。
我不解地看着芸溪,我记得我已经把它洗净晒干叠在木箱里了。
她答道:“你受风寒昏迷后,王爷突然来看你,我记得你曾经对我提起对那日被罚醉酒一事颇为介怀,尤其是总逮不到机会把裘衣还给他,我就自作主张拿了出来,不料王爷却把它盖回了你的身上。”
我惊讶:“他?来看我了?”
芸溪道:“是呀,原来那日你我东苑小书房所见的神秘人,是摄政王府有史以来最大的贵客,皇太后布木布泰和她的心腹苏麻喇姑。她是慕名而来,请摄政王让你为她画一件华服。摄政王交代我如果你醒了,就原原本本告诉你,在二月初八皇太后生辰前裁制完成就行,但是不许我对其它人提起只字片语,就算是大福晋琼华问起,也是不许说皇太后秘密造访的事的。”
我不禁笑出了声,觉得这番说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皇太后深夜微服私访,与摄政王彻夜交谈,只是为了府上一个丫头?也只有芸溪这样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才相信,当然不能公之于众。
我冷冷笑道:“果真如此,我司马疏星受宠若惊了。”话没说完,我咳得昏天暗地,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我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又在伤心什么。
病怏怏的日子真是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二月初八,皇太后生辰,大福晋琼华代表摄政王府提前献上了我和芸溪设计,司衣房连夜赶制的华服,在我有限的认知里,我能想到的唯有r 那类的高定风格能配上布木布泰的尊贵身份。布木布泰盯着我的眼睛良久,赏了金银和一句“别出心裁”以作褒奖。于是那一天,紫禁城后宫贵妇穿着司马疏星设计的各种高定招摇过市,而布木布泰艳压群芳,气质超群,我思忖着如若手头有相机,把这幅景象拍下来,绝对能够让后世的时尚界摸不扎头脑。
等我风寒好时,已经是二月十四了,不料之前因为披星戴月地设计华服,眼疾又犯了。我模模糊糊地仰望星辰,突然有一丝恐惧涌上心头,看不清星辰的司马疏星,还是司马疏星吗
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转眼已经到了三月十三,看着床底满满一小箱的银子,我终于恢复了点神气。这几日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开口请李南珠帮忙暗度陈仓逃出王府,一来李南珠自从夜宴一舞倾城之后名声大噪,连带着汀兰轩也热闹起来,佟佳氏也是没有什么底气再来抢夺东莪格格,李南珠还算知恩图报,时时念着偿还我的恩情;二来满清逃人法颇为严苛,万一贸然逃走被抓了回来,却不知道要受到什么刑罚更不知会不会牵连到旁人,而朝鲜世子府因为政治上的原因,清廷总会卖些面子,不至于因为庇护一个微不足道的汉人女子而惹祸上身。
打定了主意,我便找李福晋说了此事,她先是有些犹豫不决,不过看在东莪的面子上,最后总算应承下来,道:“年前摄政王已许诺绫阳君,世子不宜久居,永还本国,三月十五就是昭显世子回朝鲜的日子,我清早便去送行,你躲在我的马车上,到了世子府再乔装成世子侍女,随他一起去朝鲜吧。”
我连声道谢,心头大石落地,信步走在汀兰轩外的鹅卵石小径上,脚步却轻快不起来,我突然想再好好地陪多尔博一天,想好好地陪芸溪说说话,想把王府再走上一遍,想再看一眼银安殿,不知何时起,我竟对这里有了些许依恋,难怪尼采说,人啊,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以前拼命想摆脱的,到头来却是十分留恋。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我踱着步子兜兜转转,完全没有一点春困,突然眼前冒出一张煞白的脸,红通通的杏眼盯着我,伸出竹竿一般没有血色的手扑倒在我的脚下,嘴里还发出凄凄惨惨的声音,平白地给春日暖阳添了一股阴寒之气。我倒吸一口凉气,拍了拍噗通乱跳的心脏,嘀咕大白天的撞鬼,仔细瞧那面前的人儿,却是那日巩阿岱带入府的花溅。
花溅哭得梨花带雨:“小姐,小姐。”
我不知她何时盯上了我,出逃的计划严丝合缝,可不能被别人发现了端倪,于是掰开她的手,退了几步:“花溅姑娘你这是做什?”
花溅跪着死死盯住我,随我进了几步:“小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花溅呀,‘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名字还是你给我取的。”
“我取的?”我摇摇头:“不记得了。”
“小姐,她们说你是司马疏星,我不信,你明明是我家小姐朱萤雪啊!”她说得有名有姓,我满腹狐疑地看着她,心道莫非她真的识得我这幅身躯的身份?
“朱萤雪?”我终于知道原来这幅皮囊的主人本来叫朱萤雪,“名字还算好听,可是寓意却有些消极,萤月之光其亮不远,不是什么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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