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小公子满目笑意:“叔父和皇兄快快请起,朕看了你们的比赛,真是精彩纷呈,既然两位同时拔得头筹,那朕就赏你们每人黄金百两,白银三百两。”
多铎和豪格大喜:“谢主隆恩。”
多铎和豪格站起,却换了我按着多尔博跪下请冒犯之罪。顺治若无其事地扶起多尔博,笑道:“不知者无罪,平身吧。”
我知道多铎正在盯着我看,却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多铎从我面前走过,赌气地踩了我一脚。明清的布鞋又软又薄,被他马靴没轻没重地踩一下,脚趾几乎残废。我强忍着痛,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不料这一幕却被多尔衮瞧在眼里,幸而他此刻没有得闲,在做射箭比赛的准备。
那日醉酒的事我记得并不清楚,但此刻见了多铎,我突然想起好像他本与皇位有点什么干系,只是脑袋每每回想那日细节,总是一片混沌,乘着范文程这活字典在场,我若无其事地向他打听:“听说按照游牧民族的习俗,未分家的幼子称为守灶儿子,努尔哈赤大汗生前最为宠爱的正是豫亲王。”
不料一向温文尔雅的范文臣一听“豫亲王”三个字,突然怒目而视,拂袖而去。
我碰了老大一个钉子,正百思不得其解,洪承畴悄然而至:“姑娘,记得在范大人面前,千万别提起‘豫亲王’。”
我狐疑道:“难不成豫亲王和范大人还有什么过节?”
洪承畴道:“夺妻之恨!这过节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惊得捂住嘴巴,只觉得我所了解的多铎并非好色之徒,怎会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我对这八卦颇感兴趣。
洪承畴道:“疏星姑娘是汉人,老夫说与你听也是无妨。其实在老夫看来,与其说豫亲王对范大人过不去,倒不如说他与自己过不去。”
这下我可越听越糊涂,进一步道:“愿闻其详。”
洪承畴道:“满人向来宠溺嫡出幺子,努尔哈赤也不能例外。豫亲王备受宠爱,满清开始八王议政制,当时年仅六岁的豫亲王和八岁的摄政王已被立为和硕额真,名列四大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和阿济格之后,成为满州地位最高的大贝勒之一,使得其他战功赫赫的兄长侄子们难以望其项背。偏偏天命十一年,这个地位优越的少年经历了父死母生殉,把满腔的怨气以叛逆的方式宣泄,变得倚小卖小,行为任性乖张。天聪皇帝曾夸他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在清初诸王中别具一格,对他也格外倚重优容,他却偏偏和天聪皇帝唱反调,天聪皇帝厌恶的人他结纳成为知己,天聪皇帝亲近的人他又疏远结怨,偏要娶天聪皇帝所厌恶的阿布泰之女。范大人是天聪皇帝最为看重的文官,他就去谋夺他的妻子,在朝廷上掀起一阵口诛笔伐。哎,总之,他离经叛道,除了摄政王,恐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管得住豫亲王。”
我远远地望着那个洋溢着笑容的多铎,只觉得他灿烂的微笑后面,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面孔。
入了申时,射箭比赛开始。满人擅长射箭,比之赛马跳骆驼,射箭比赛更为隆重,连女眷们从隆福寺施粥法会回来,也是直奔京郊赛场,只为一睹赛事。
摄政王府的福晋们在比赛开始前便入了赛场,气质雍容如琼华,艳若春花如佟佳氏,纯真烂漫如宝音,人淡如菊如锦虞,我若为男子,恐怕眼睛早不听使唤地盯着她们了,哪里还管射箭谁输谁赢了,何况满清第一神箭手多尔衮参加,第一名自无悬念了。
多铎兴高采烈地为多尔衮打气,我瞧见顺治小皇帝和肃亲王豪格已面无表情地回到高台上,窃窃私语,心道,我是你们我也受不了多尔衮这妥妥的人生赢家啊,既有坐拥江山的实权,又能享齐人之福,如此好命真是比担了皇帝虚名强太多,还不如哥两趁着摄政王忙活的功夫说说体己话。
记忆中顺治与肃亲王豪哥也确是一对难兄难弟。多尔衮获得辅政大权后,幽禁豪格,处死他的心腹将领俄莫克图,幸而小皇帝顺治泣而不食,替他求情,才换来革除王爵,免除一死。入关后,因为山海关一站战功卓著,顺治帝请求多尔衮恢复了他肃亲王的爵位,为国平乱。
见微知著,小顺治当皇帝,真是没讨得一点便宜。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衣角被拉了一下,芸溪悄悄把我拉到一旁。
我顺着她眼神看过去,环肥燕瘦的富贵女人堆里李氏目光呆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问芸溪施粥法会上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热闹,为何李氏把自己折腾得脸色蜡黄?芸溪悄声道:“大福晋让李氏赐春联给百姓,偏偏其中好多生僻字,别说李氏是个朝鲜人,就是汉人都不一定写得出来。佟佳氏借题发挥,说东莪跟着这样的母亲,沾不到什么才气,自请担起养母一职,免得东莪长大了目不识丁。”
“啊!”我惊呼一声,赶忙按住自己的嘴巴:“那不是要了李氏的命?”
芸溪道:“可不是,佟佳氏本是尚书千金,琴棋书画师承名家,别说李氏,就连大福晋恐怕也望尘莫及,如此毛遂自荐,大福晋如果不同意,岂非显得不识大体?李福晋郁郁寡欢,骨肉分离就在眼前。”
我埋怨芸溪道:“虽说和我没什么干系,不知道倒还好,知道了却平添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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