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苏晨诗就像小鸡仔一样,哆哆嗦嗦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在距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
局促不安,像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小朋友,她死死地盯着姚远泛白的牛仔裤,神色慌张。
他终于回头:“为什么跟着我?”
淡漠平静,就像她是一个陌生人。
“我……我顺路,”她鼓起勇气上前,将怀里的东西放到姚远的手上,“姚远,你的文具盒忘带了。”
姚远低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文具盒。
不是吧?就为了送一个文具盒,跟了他一路?
姚远正想说点什么,戴着眼镜的小姑娘却一溜烟跑了。
灰暗的街巷口,一身宽大校服的女孩子,步履匆匆,窘迫而欣喜。
真好,她知道他的家住在哪里了。
都在市北区。
姚远有过很多同桌,大部分他都不记得。
他不爱说话,需要努力学习,回家还有一堆破事儿等着他做。
朋友这件事,听起来有点奢侈。
至于眼前的这个,还算有点印象,毕竟开学第一天,就开始丢人现眼,落汤鸡一样地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的新同桌,至少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倒霉。
同情心莫名其妙地泛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窘境,所以他将自己的校服扔给了她。
可也,仅此而已。
半年过去,他们两个就没说过几句话。
姚远一度怀疑,苏晨诗是不是个哑巴。
胆小,脑子笨,五个字就可以把苏晨诗这个人精准概括。
脑子是真的不好使啊,姚远一手把玩着文具盒,往小巷深处走去。
“晨诗,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
一进门,满头大汗的妈妈就拦住了她,将她整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期末考试刚结束,开班会来着。”
在林夏中学待了快两年,苏晨诗发现自己成绩没什么进步,撒谎的功力却已经出神入化了。
“噢先吃饭,晚上妈妈带你去买件衣服。”
“真的吗?”女孩子声音依旧轻柔,尾音却明显地上扬着,不加粉饰的期待。
“是啊,都放寒假了,不能还是穿校服吧。”
妈妈勉强地笑了一下,随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又去厨房里忙乎。
苏晨放下,脱下校服外套,叠好放在床头,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妈,谢谢你。”
苏晨诗站在妈妈的身后洗着洋葱,被辣出一滴眼泪。
“是爸爸妈妈没用,不能让你吃好的穿好的。”
苏晨诗拼命地摇了摇头,她已经很知足了。
虽然不能和林墨周清尘他们相提并论,可是自己的父母也一样地疼爱着自己。
是她自己不争气,好不容易进了林夏中学,成绩还是一直不瘟不火。
闭塞的角落里,透进来一些光亮,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少年。
她的同桌,姚远。
进入林夏中学以来,第二个向她表达善意的人。
不管那份善意,是出于同情还是随意而为之,他都在最尴尬的时点,拯救了自己,还有她微薄的自尊心。
苏晨诗没有喜欢过男孩子,她也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只是刚刚,跟在姚远身后,看他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冲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她知道了,他和自己一样,住在市北区的一个小巷。
他是林夏中学为数不多的自己的同类。
啊,或许不是同类,他成绩优异,是凭真本事进来的林夏。
可是,那不重要。
苏晨诗知道心底有一颗种子在悄悄地萌芽,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它浇水,让它快快长大。
她谨小慎微地生活了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叛逆之事,更别提跟踪人了。
所以不是喜欢,这又是什么呢?
她决定下学期要好好努力了,姚远成绩很好,她要多向林墨请教,缩小和他的差距。
想到林墨,苏晨诗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她知道林墨和周清尘的关系,但是姚远好像格外关照林墨。
每次林墨那边有点什么动静,他无论是睡觉还是学习,都会立马回神,然后蹙着眉头望过去。
苏晨诗看不懂他那时候的眼神,也不敢盯着他看。
但她知道,那里面不是喜欢,或者不止是喜欢。
搞不懂,也不想懂。她用了好久接纳林墨的好意,她们是朋友,朋友不该猜忌。
即使她们的中间是姚远。
说到底,她还是相信周清尘,高一时那个清贵温润的班长,那个冷静自持的少年。
周清尘和林墨,看起来就是那么的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地在一起。
他们羁绊很深,看对方的眼神专注认真,没有一厢情愿,是在细水流长中积攒起来的相互赏识。
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生活远比童话复杂,所以幸福才显得更加珍贵。
她总觉得,他们会是幸福的人。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正式到来。
清尘收拾好东西就站在教学楼下等林墨。
柯梦一直从教室尾随着他出来,看到他立在寒风中挺直的背影,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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