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木兰下意识问。
“你把爱情跟革命混为一谈。”明台一针见血,“梁先生仪表堂堂,学贯中西,你爱他这不奇怪。你向往光明向往进步,这也没有错,但是你必须弄清楚,爱梁先生,和追求进步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老师……”木兰欲言又止。
明台嘴角泛起一个了然而又无奈的笑:“木兰,你是不是觉得你小哥,你大爸,还有你爸,他们都做了许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革命的事?你觉得他们是落后、反动的,是你追求进步和自由的绊脚石?你为生在这样的家庭而感到痛苦,你想跟这样一个‘封建家庭’划清界限?”
“老师!我……”木兰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明台为什么能够洞悉她内心的想法,这些念头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眼角泛起了泪光,不住的摇头:“我……我并不是讨厌他们……他们不是坏人……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真是个孩子啊!明台叹了口气:“其实,他们做的事你又了解多少?不说你的父亲和大爸在抗日期间为部队筹了多少钱,你就想想你亲历的七五□□,如果当时带队的人不是你小哥,还会多死多少学生?”
木兰看着明台,懵懵懂懂,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明台看她这个样子又是一叹:“我只想告诉你,家人永远是家人。他们不但是好人,也是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你追求进步和革命,那么就要更好的去了解它们真正的意义——它们不是抛弃家人的借口。不是每一个战士都是站在最前线,也不是每一个站在前面的都是真正的战士。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的无数的人做出牺牲生命甚至到死还背着污名!革命除了热血,还需要头脑,不要把爱情跟信仰混为一谈,坚守信仰比风花雪月的爱情要残酷得多。”
木兰再次睁大双眼,她试探着问:“明老师,您是……”
明台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你小哥的朋友。他害怕失去你,而我害怕他伤心。他这个人,从来不舍不得别人为难,他只会为难他自己。”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我也犯过同样的错误。木兰,我的话,你也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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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从西山监狱离开方孟韦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即使亲手揭开了那方白布,他也还是很难把总是带着柔和微笑的崔叔跟停尸房里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联系起来。
崔叔死了。
方孟韦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他的心情,耳朵里一片乱纷纷的嘈杂,他在杂乱无章的喧嚣声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有个声音穿过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杂音清晰的响起:“孟韦!”
崔叔!
方孟韦猛然回头,背后只有漆黑的夜色。而他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自家门口。
那天在火车站,崔中石叫住他,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说:“照顾好行长”。他随口应诺,以为那句话只是离别时的例行嘱托,今天想来才意识到那竟然是崔叔的遗言。
崔叔的眼神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晃过,那是永别的眼神啊,他居然没看出来!
他居然没看出来!
方孟韦喉头滚动,悲伤,愤怒,悔恨一齐涌上心头,像是在情绪的宣泄口加了个塞子。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崔叔有通共的嫌疑,为什么没有坚持送崔叔一家去上海?这个念头像一颗落入沃土的种子,一经落下就像野生藤蔓一样在胸臆中疯长,几乎要将人绞杀。
他失魂落魄的推开虚掩的大门,客厅的灯亮着,却没有人。钢琴还在客厅里摆着,连盖着都没合上。方孟韦恍惚间似乎看到父亲弹奏《圣母颂》大哥伴唱的那一幕,十年了,大哥为了救崔叔甚至主动跟父亲言和。而他也以为,有父亲出面,崔叔必然安然无恙。
可……
大哥唱圣母颂仿佛就是刚才的事,然而崔叔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没有用的,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活过来。方孟韦抬起胳膊遮住眼睛,袖口淡淡的硫磺的气味萦绕着,久久不散。
他以为自己会整宿的睡不着,然而他不但睡着了,还沉得像死了一般。
梦里的那个“自己”又出现了,这一次却比年轻了很多。看起来似乎比现在的他还要年轻的样子,一身戎装,从东海回京,不及休息就奔至一个叫“梅岭”的地方。梅岭名字岁美,可是却一棵梅树也没有。或许曾经是有的,但是现在它们都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
而他,就在那片焦土中疯狂的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寻找,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十二年后,那个人从江左归来。他失而复得却不自知,直到再次失去之前,才知道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在他身边为他筹谋一切。
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从此他的人生再无半点欢愉可言。
“孟韦都睡了快三天了……”
“烧退了,应该快醒了。崔副主任……对他打击太大了。”
真实世界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方孟韦睁开眼睛。
他要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喜欢木兰,但是实在不希望她死
☆、第十三章
明台再见到孟韦时被他吓了一跳,才三天不见,他竟仿佛又瘦了一圈,下巴也冒出密密的胡茬,眼窝是青的,眼眶却是红的。明台几乎不敢相认——足足愣了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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