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相思,才别离,一回一苦他不知;乍相离,便相思,中间没个得闲时。
温余容回到自己家,将屋里屋外收拾干净了,往门口一坐,八月凑上来蹭腿,残冬的阳光明亮得犯懒,一时无事可做,竟然从骨子里生起一丝失落感。
他就是个劳碌命。温余容瞅着手心里软了一层的老茧苦笑。
稍微坐了一会儿,温余容决定将被子抱出来晒一晒,再整一整炕鸡鸭时要用的大缸泥草谷糠,理一理今年的租子如何处理。温煦武中了武举,殿试不论考出个怎样的结果,都可以免赋税,家里多了些收成,佃户的租子可以略微少一些,但不能坏了一地默认的规矩,其实也少不了多少,不如将多出来的部分匀一些继续放在学塾里,又或者铺路修桥,权当帮温煦武积善积德。
一路做一路想,转眼就日过午,又可以做饭了,可惜家里只得一人一狗,他连火都不想生。
正在温余容犹豫是不是提些东西去田婶家蹭个灶时,有人登门。
又是何碧。
温余容很想问他,是不是王府里闲得牙疼,才会让大管事一再地往外奔波,和最低层的长随抢起生意来了。
他不问不是要给人留面子,是为了省事儿。
寒暄过后,何碧直奔来意:“温公子,主人应该和您提过想重整房子的事了?”
温余容点点头。
何碧道:“正月里不便动土,不过看看图稿还是可以的。主人命小的送几幅图稿来,供您参详。”
随着何碧的解说,几个小厮纷纷将手中的图稿展开来给温余容看,每一种屋舍的图稿都有十七八张,从菜园、花园、屋舍的占地到屋舍内部的呈设皆有详细描绘和注解,估价、工时等也列在纸上,温余容再挑不出一点儿疏漏来,一眼看去,个个都好。
是以他最后选了那个花费最便宜的,小桥流水的花园子就不用了,改成一半储藏室加地窖,一半划在场院里,可以晒食物或者留给温煦武偶尔回来小住时练武。
何碧没看出来他的考量,只看到温余容选了最简单朴实的那一种,还留了老大老大的菜园子,于是,出于为主人的居住环境考虑,何碧多嘴地说了一句:“其实只要公子愿意,主人一定会将王府也改成这样。那时候温二公子在朝为官,与兄长来往也方便。安陵县虽然很好,终究偏远了些。”
“贵主人失忆,管事可没有。管事应当还记得,那年我是怎样离开王府的?”
何碧对着温余容自然而轻淡的微笑咽了咽口水。
温余容虽然保持着得体而端严的表情,目光却像沾血的刀一样。
“即使是最下贱的男娼,也有身为人的尊严。再进王府,你们准备叫我依然赤身露体地爬出来?”
“温公子,当时的情形想必您还记得。小的不敢说主人没有错,但是主人的错并非只能一棍子闷死呀!说到底主人也是叫人陷害了,才会在暴怒之下难以自制。这之后主人无数次懊悔,悔那时喜怒无常,为人所制,从此不论待人接物,都尽量平和,我们都知道主人知错了,那两年主人就和行尸走肉一样丧魂落魄的,直到他消失再回来——那时节,在府衙里咱们看见主人拉着您笑,说正经,我们心里不是欢喜是惊恐,那情形咱们想都不敢想,万一那是疯了呢?”
“马儿要吃回头草,这草就必须得给它吃吗?我能堂堂正正地活着,活得像个人一样,为什么要为了你主人的意愿,仍旧回去做男妓?我也是个人,我也能自己选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因为你的主人想如何,就牺牲我?”
温余容难得如此言辞锋芒,何碧捏着泛黄的劣纸的手都在发抖,不是气的,是为李久担忧。
可能温余容自己也觉得过了些,他又提笔写了一行字交予何碧:“翻修的钱我出。贵主人爱住就住,不住随走,我不撵他,也不留他。”
“是,小的会酌情转告主人。还请公子息怒。”何碧软语抚慰数次,见温余容颜色稍解,暗忖他心软的毛病倒是一直在,不失为一个可用的弱点,又可稍稍安心。
将图稿留了底给温余容后,何碧又留下李久特意从京中的珍品楼定的小席面,精致的小菜粥饭,一共十六个碗碟,五六人的量,温余容没拒绝,不过从中挑了几道花团锦簇的菜和两壶酒,交予何碧拿去垫肚子了。
温余容省了午饭的事,与何碧交锋完,着实又累又饿,匆匆填了肚子,剩下的饭菜封好,人一闲又精神了,再一动脑子,深悔方才过于直白激愤了些。有些事可以想而不可以说,说了不该留字句,可惜悔也晚了,不如且不去想,专心过了眼前一日才是。
而何碧一路颠簸着赶到县里住下,回城来不及了,就在县里客栈凑合着过。因深觉温余容难撼,不由为府里那位专管惹是生非的主人掬一把同情的眼泪,是夜,向来心宽的何管事,一宿无眠。
第33章 无缘无份vs有缘无份
这一夜无眠的人很多,除了温余容兄弟两个,旁人总难安。
李四儿回了宫,众人一看果然小孩子多了些人气,便将李久夸了又夸,李久想到李四儿开怀,与温煦武的关联还多些,安心要牵个线,只因温余容态度强硬,故而又打消了。李四儿见哥哥不提温煦武,她也不好提温煦武,只得闷闷地与帝后问安后告退。
这天李四儿与伴读宋秀弈临窗手谈,宋秀弈是前兵部尚书宋嘉音的长孙女,姿容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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