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是一个气度雍容的中年妇人,只是脸色憔悴,双目红肿,仿佛刚刚痛哭过,自然便是李信的母亲王氏了。
晏唯欢听她这样说倒也十分有理,当下也不多言,环顾书房,见房中桌上并未杯盘茶盏之类,只有门口摔着两个碎碗,粥汤溅了一地,便道:“既如此,不知二位死者死前可用过甚么?”
王氏摇头道:“不曾,只有妾身后半夜来送宵夜,只是尚未入内,便发现老爷和达儿都已经......”她说着忍不住低泣起来,晏唯欢却也不出言安慰,反而负着手走到了院中,施施然转了一圈。
李信见母亲哭的凄惨,也忍不住双目泛红,低下头去。
李宏只在早年有过一个妾侍,待那妾侍去世之后,他便一直再没纳妾,与他这位夫人出了名的恩爱和睦,两个儿子更都是正房所出,不料今日父子一同惨死家中,也难怪王氏要这般伤心了。
随晏唯欢同来的一名叫做王含的捕快面露不忍之色,低声安慰道:“还请夫人节哀顺变,如今河阳府既然接了这案子,我等定会尽力查明真相,还李家一个公道。”
晏唯欢这时也回到了房中,只不过他一向面色冷冷,也看不出来是否发现了什么,闻言只道:“不错。不过此事蹊跷,还需详查,我等今日便告辞了。还望贵府近日加强防范,莫要大意。”他略顿一下,又道:“这尸身也要带走。”
王氏眉头微皱,显然不太赞同,李信却拦住了自己的母亲:“这是自然,晏大人也是为了早日破案。”
他答应的太痛快,倒是旁边的王含补充道:“李夫人放心,我等定然好好保存尸身,争取让您的家人早日入土为安。”
晏唯欢等人已离开李府,王氏便忍不住道:“信儿,你平日里的性子最是倨傲,今日这是怎么了。对一个小小的捕头都要如此礼让,连你爹和你大哥的尸体都让人家带走了。”
李信摇头叹息:“娘,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王氏:“凭他是谁,一个捕头而已,能有多大来头?”
来头真的很大。
原来晏唯欢不仅是京都供职于河阳府的一名捕头,他还是熙朝晟帝幺子。很少有人能同时拥有这两种身份,熙朝立国一百多年,他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了。
他与当今太子一母同胞,均为皇后嫡子,年纪又小,本该极受宠爱,可惜先天有不足之症,三岁时便随当世一位道号任遥子的高人学艺强身,直至十五岁才回到宫中,却是养成了一副冷淡脾气。
在晏唯欢回宫第三年的宫宴上混入了刺客,他武功极高,以一己之力在刺客围击下保帝后无恙,本是立了大功。但在皇上宠妃方妍跌在刺客刀下时,晏唯欢本有机会将其救起,却袖手旁观,方妍由此丧命。待晟帝问起时,他答道:“干吾底事。”由此触怒龙颜。
晟帝便罚他做一名捕快,专为他人之事奔波劳神,直到悔悟认错方可还朝。皇后太子等人纷纷求情,晏唯欢却在一片争议声中干脆接旨,搬出了宫中。
此外,他的师兄便是武林魁首落望宫的宫主楚临凭,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据闻楚临凭对这位师弟十分回护,千依百顺。
这样的人,纵使一时失势,没了皇子封号,也是万万不好得罪的。实际上若非他性情倔强,不肯跟自己的父亲低头,只怕早便回宫了。
晏唯欢不知道自己正被人在背后八卦,他带着尸体回去又令仵作细细查验了一番,事实证明这两个人真的没有中毒、没有其他暗伤,的的确确是被一掌拍死的。
而那脸上的伤,也确然应是兽类的利爪所造成。
一人低声问道:“少爷,会不会是李家养了狗,不小心没看好......”这人二十出头,面容清秀,个子高挑,叫做杜郁。他本是晏唯欢在宫中时的贴身护卫,在晏唯欢离宫时不愿离开小主子,便求着跟了来,当了一名捕快。
纵然此案离奇,他这想法也太过重口味了一些,晏唯欢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没看好便如何?跑到书房来啃人脸?”
杜郁干笑了一声,缩了缩头。
晏唯欢摇摇头,也不为难他;“此事有两个疑点,这伤口不仅是兽类的利爪所造成,而且观其形状,应是虎豹一类的大型猛兽,然而我在李家院中并未发现此类动物脚印,此其一。第二便是,若是兽类,依其习性定会撕咬尸体,然而这创口上只有抓痕,没有齿印。”
杜郁听得呆住,只觉得从脊背上泛起一阵凉意:“这案子竟然如此蹊跷。”
晏唯欢侧头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咳了两声。
杜郁忽然惊觉:“少爷您昨夜当值,在那个破值房一定没休息好,这时候天已快亮了,您白天正好休沐,还是先回府休息一会罢?”
晏唯欢看了看天色,颔首道:“也好。你令人盯着点李家,再教王含翻一翻近年来有无相似的案子,我下午再来。”
晏唯欢下午到了河阳府衙时,除了杜郁、邓鑫两名捕快以外,其余的人都去巡街,整个厅堂显得空荡荡的。
见晏唯欢进了门,二人连忙迎上行礼。
晏唯欢随意摆了摆手,见邓鑫面前堆着厚厚一摞卷宗,便问道:“可有发现?”
邓鑫苦笑着摇摇头:“大人,咱们这里的卷宗多半是百姓之间或宫中的案子,那些武林中人便是发现哪里出了人命,也都以求助官府为耻,大多自己解决,像李家这种情形的已经算是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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