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门,但又说什么都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他站在街上,远远听着方家的鞭炮声,只觉得心如刀绞,忽觉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抬头一看,却是楚临凭在楼上抬手抛下一瓶酒来:“周兄若无事,可愿上来共饮一杯?”
周覃掂了掂手中玉瓶,惨淡一笑,进店上了二楼,坐在楚临凭对面。
他先是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酒灌入口中,看见楚临凭一脸关切之色,闷声道:“你知道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可楚临凭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日临凭在酒楼中碰见周兄和方世子时,见二位情状,心中已有所猜测。今日再见周兄这幅样子,便明白了。”
周覃叹了口气,低声道:“果然不愧是楚宫主,心思细腻。不错,我与阿文在一处已有四年多了。他今日......唉!”
他说到这里微微阖上了眼睛,却不再继续。
楚临凭并不追问,自一边取了酒斟了两杯,一杯向周覃那里推了推,徐徐道:“二位的旧事,周兄若是愿说,临凭自然洗耳恭听,若不愿说,今日遇酒须倾,愿共一醉。”他这一年也不过二十出头,明明年轻得很,偏偏身上带着一种稳如山岳的气度,让人觉得,仿佛只要是在这个人面前,一切的惶惑伤心都有个去处似的。
周覃睁了眼一口将杯中酒饮尽,慨然道:“多谢你啦,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就是阴差阳错遇见了他,从此便有了放不下的人......”
“我是贫苦出身,自小住在山里,从来没有到过外面。我娘说过,山外战乱频仍,人心险恶,不去也罢。可我还是止不住地想出去看看。后来我娘死了,再没人管我,我便翻了几座大山,趟过一条河,来到了山外。”
“我那时顺着江一路南行,越看越是满心欢喜,只觉得这花花世界果然繁华无比,人都说‘月是故乡明’,我却没想到这世上竟可以有那样多的人,过的那样热闹。人们的衣服都漂亮极了,街边店铺里卖的东西,我长了那么大见都没见过,来往间‘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简直就像到了仙境一般。我不知道为什么娘要说外边的世道凶险,我只觉得,我这一出来,就再也不想回到山里去了。”
“然而又走了......一段日子,我到了京郊,却恰逢上了嘉成之乱。”
周覃说到这里,楚临凭“啊”了一声,十六年前的嘉成之乱对他来说亦是印象深刻,只因为那时任遥子刚刚带着他将晏唯欢接出宫来,几人还没有离开京都,当今晟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庄王便从封地起兵造反了,一路打到京都外面。接着信王在京中想与庄王里应外合,又被梁王所杀,在信王府放了一把大火后软禁晟帝,出城迎战庄王。二人各领兵马厮杀了三天三夜,被匆匆自边疆赶回来的大将军王一并围了,最终两王一战死一自尽,这场动乱才算平息,可谓是混乱不堪,惨烈非常。
周覃见他知晓,长长叹了口气,续道:“那次动乱虽是大熙内斗,死的人可一点都不必与敌国交锋时少。我遇到了庄王的乱军,被稀里糊涂抓到了军中,几次想要逃跑都被围了回来,直到大将军王赶回来时的那场仗中,我头上中了一下昏在了战场上,又被当做尸体堆在一边。我醒来的时候,先是庆幸自己居然还活着,然而转眼便见到满地的尸体层层叠摞在泥土中,而我当时就枕在半边脑袋上——那人还剩了一颗眼珠,黑漆漆的,好像还在瞪着我。”他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那时的场景,虽然时隔多年,面上仍是露出了犹有余怖的神情。
楚临凭没有见过那样的战场,然而由周覃的话稍作想象,便也不寒而栗。
周覃还在继续讲述着:“大将军王已经获胜,回城救皇帝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趟过满地血泽,勉强提着口气顺着一个狗洞钻到了城中,正是黎明时分。我浑身狼狈不堪,实在是走不动啦,就坐下来靠在了一家府外的石狮子边上。”
楚临凭忍不住问道:“那时候,周兄可后悔了离家来此么?”
周覃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听见这话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柔声道:“后悔?不,在那一天之前,我在战场上的时候,每天只是想着怎么活下去,逃出来,根本没有心思去后悔。而过了那一天,我就知道,哪怕是我被砍掉了一只手,砍成一个瘫子,只要能见到他,便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我还记得就在晨曦微露的时候,有一缕日光斜洒在那石狮子上,旁边的府门忽然就开了,几个人簇拥着一个男童走了出来。那个孩子瞧见了我也不害怕,反而上前指着我问——这是谁?”
“我此前从没见过这样精致的孩子,他站在那里,就生生令人觉得得天独厚,恨不得将世上一切珍宝都捧到他脚下。特别是那时我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更觉得所谓生之美好,全都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临凭一听见夸别人的就想,那可不如我们唯欢好么么哒~
☆、不与梨花同梦
楚临凭听他这样称赞方咏文,不由跟着想起晏唯欢小时候的样子,心中只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但他素来心细,听到后面又有些纳罕起来——晏唯欢已说过,方咏文今年二十有四,但周覃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但听他的口吻,倒像是比方咏文大着不少一般。
周覃不知道楚临凭心中所想,他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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