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代学医,自然便学了。”
周子峻笑道:“你师父是学医的你便也学医,我师父当镖师我便也当镖师。但我这镖师干的高兴,况先生,你这大夫当的也欢喜吗?”
况中流嗤笑道:“这世上哪有当得欢喜的大夫!便是那最喜欢四方游走多管闲事的黄善,每回来我这里不也是大倒苦水抱怨连连。说来好笑,那些个人总说这个神医起死,那个神医回春,却不知越是神医治死的人越多。大夫也是凡人,偏偏病人总要把他当作神仙。所谓生死有命,凡能救得回来的都不过是他命不该绝,命定该死的人,神仙也未必救得活,何况神医!”
周子峻轻声道:“便如同眠花夫人的女儿?”
况中流的脸色骤地冷了下去。
周子峻掌心冒汗,然而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道:“眠花夫人要你还她女儿命来,是不是因为你没有救活她女儿?”
况中流不答,只道:“这般天气你又洗冷水又只穿了一件衣服,到明日爬不起来,可是你自己耽搁了时间。”说着衣袖一拂,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起来,周子峻果便有些鼻塞声重,早饭过后便喊头痛,一时头重脚轻如踩棉花,眼见得今日是上不得路了,只得裹了被子窝在床上发抖。况中流冷笑连连,坐在一旁只不理他。周子峻眼泪汪汪,自己觉得十分委屈,过了午后烧得越发厉害,一时全身酸痛尽冒虚汗,咽喉中如刀刮火燎一般。有人扶他喝药,虽是苦涩难咽,但他素不娇惯,老老实实地都喝干净了。再一时被人摇醒,这回却是况中流端了碗要他喝粥。他从未想过有受况中流照顾的一日,换作平日定然乐开了花,然而此刻昏昏沉沉,鼻水眼泪齐流,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中只道我这副丑样子都给他看了去,况先生定然越发瞧我不起,这可是大大不妙。想得一阵又睡过去,再醒过来却已是深夜。
其时四下里一片黑暗,他挣扎着爬起来挨到窗边将窗户开了条缝,一股冷气涌入,不觉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却仍不死心,将窗户再开了些望出去,只见外头月光如雪,照得茫茫大地冷清一片。
突然“咔”的一声窗户合上,只听况中流的声音冷冷道:“你真那么想死,我现下就把你扔出去,让你看个够!”
周子峻伸一伸舌头,回过头来哆哆嗦嗦地叫:“况先生。”
况中流见不得他这抖抖擞擞的模样,一把将他从窗边抓回来扔回被窝里,周子峻却死拉着他的手不放,况中流无奈,只得挨着他坐下。周子峻刚吹了冷风,鼻涕清水似地往下流,偏他生怕况中流跑掉死不松手,竟不去管它。况中流瞧着恶心,只得拿了块手帕替他擦了。周子峻一边道谢一边用空余的一只手抓了手帕不住吸鼻子。况中流左手被他攥的生疼,心中大是恼火,只想一巴掌给他打到床那头去,然而看他眼睛红红地不住流泪,突又软了下来,心道算了,这孩子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何必同他呕气。
周子峻不得况中流挣脱心中自是乐开了花,心道这可不是我故意扮傻装弱,我这是真病了,但愿这病别好太快才是。然而转念一想又不觉自责,心道我只顾着同况先生亲近,却忘了张先生生死未卜,这多病一日便多耽搁一日,要到何时才能打探到张先生的下落呢?周子峻啊周子峻,你岂能因私废公、忘了自己的身份!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况中流道:“你跑窗边去做什么?昨晚便是在外头着了凉,这会儿还想出去?”
周子峻吸吸鼻子,笑道:“也不是……况先生,不怕你笑话,我看月亮好,想着外头那个荷塘虽然残了,但也有些意趣。”不待况中流说话,他又道:“况先生,你可还记得双双说过她家乡有位姐姐,擅于诗词,常在路边的树叶上写字。那回我在童家村外头看到许多梧桐,叶子落了一地,我便想起她和我们念的她那姐姐写的那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我刚想得一会儿便遇上敌人,还是你赶来救了我。”
况中流道:“是吗?我已忘了。”
周子峻道:“其实我也记不大清啦,只记得她说‘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我昨晚看着那荷塘,突然就想起她这一句。”
况中流“嗯”了一声,周子峻叹道:“况先生,我虽然不认识那姑娘,但她那首词写尽离别之苦,我却还是感触得出的。她说‘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可不就是花落人去,徒留相思,只能落得‘望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况中流道:“你是思念你那张先生吗?”
周子峻不语,突然道:“况先生,你说你有个师弟,他是个怎样的人?”
况中流不妨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一怔,道:“什么?”
周子峻道:“你说你是被师父收养的,那不和我一样?我师父虽只收了我一个徒弟,但镖局里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倒有三四个,大家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捣蛋事没做过。况先生你有师弟,你师弟怎样?同你好不好?”
况中流不答。
周子峻半晌不得他回应,心中不觉微感失望,心道他始终还是不愿与我提起往事,唉!一时困意渐起,正欲再度睡去,耳边却听得一个声音低声道:“他么……自是天底下最好的。”
周子峻眼皮虽重,听得这话却不由心中不快,心道胡说,分明你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只听他又道:“他自小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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