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了他似的。
“什么人呐?”正在这时,从屋后转出一个老人来。
“师父。”伙计迎了上去。
杜慎言观其衣着打扮,知道是这医馆的大夫了,忙上前道:“大夫,我家的娃娃病了,烦请您看一看。”
那大夫给阿苗诊治了一番,道:“无妨,不过是发热之症。”配了方子,交代书生:“虽是小病,但也要悉心照看。娃娃年岁小,马虎不得。先前就有一个年岁相仿的孩子,来得晚了,留下了痴傻之症。”
杜慎言连连点头,拎着药材告别了大夫,转头才发现这妖怪已不知所踪。
他出了门,那妖怪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旁。
“回去吧!”杜慎言叹了口气。
又花了半日,才回到住处。
杜慎言熬了药,哄着将药喂与娃娃。小家伙哭哭啼啼地咽了一半,吐了一半。药效上来,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身上果然不再烫热。
杜慎言舒了一口气。又听到阿苗睡梦中叫“娘亲”,心里发愁。
正当时,洞口一阵嘈杂,妖怪轻啸一声,那此起彼伏的杂声逐渐低了下去。
杜慎言正感到奇怪,妖怪又入了洞来,生硬道:“找到了,他的家。”
杜慎言闻言既惊且喜,霍然起身:“真的吗?”话未说完顿感头晕目眩,一只臂膀已被妖怪牢牢扶住。他从昨日被吵醒后便没有再休息过,连夜奔波,面上已显露出憔悴之色。此时心下一松,便觉撑不住。
妖怪将他按到床上,去捂书生眼睛,闷闷道:“睡。”
杜慎言并未反抗,心道:既然已经知道阿苗住哪儿,也不急在一时,孩子还睡着呢。等他睡醒了,再带他回去也不迟。
顺从地躺着,将妖怪捂着他眼睛的手拉下来,正对上妖怪那双深邃妖异的眸子。
它容貌甚美,莹莹珠光下,更显神清骨秀,不似凡人。然而杜慎言却从它美极了的脸庞上看出了一丝不虞。
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高兴?”话一出口,便有些懊悔自己多嘴,他怎会在意起这妖怪高兴与否。
抿了抿唇,垂下眸子。
眼前蓦然出现妖怪那张动人心魄的面容。
杜慎言吓了一跳:“做什么?”
妖怪压着他,问:“这样,就是漂亮的脸吗?”
何止是漂亮……杜慎言心道,不知妖怪何故这样问。
“那,你喜欢吗?”
它总是问得如此赤裸直白,杜慎言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倘若有人指着任何一个有此面容的路人来问,他大概会都眼含欣赏点头称是。然而问他的却偏偏是这只妖怪。
它轻易便可改形换貌,杜慎言却不想因为自己而左右它的想法。
最终只是叹了一声:“这样的容貌,无论谁见了都会喜欢的罢。”
谁料想,妖怪板着脸道:“我只要你喜欢,却不要别人喜欢。”原来它为了寻找阿苗住所,几次下山,遭到了山下村民的注目。
不过是换了一张脸。妖怪疑惑。
那些村民尽皆盯着妖怪,目中神色本能地让它不喜。倘若书生露出的是这样的神色,它只感到快活,但是出现在别人脸上,却教它沉下了脸。更有甚者,甚至试图上前拦它,妖怪冷冷地挥手,那人便轻飘飘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到地上。将那些围观它的人都吓了一跳,总算是远远地走开了。然而那些让它烦躁的视线却如影随形。
妖怪不喜,很不喜欢。
更何况,小肉球醒过来之后竟然没有认出它来,让它大受打击。
它这话,带着点任性,杜慎言见它苦恼,对它道:“你若喜欢什么样,便做什么样。不用考虑别人。”
他手伸向妖怪,一天一夜的奔波,那一头漆黑长发早已乱糟糟不成样子。发梢处缠着一截树枝,想必是从哪里不小心卷到,被它硬是是扯了下来。
杜慎言帮它把那截树枝从乱发中解下来。妖怪不安地动了动,忍耐着不适,任书生帮它把头发理顺。
杜慎言自然看出了它不习惯长发披身,道:“乘风就是乘风,无论变成什么样,你也是你。”顿了顿,又道:“做你自己便好。”
妖怪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
杜慎言轻咳了一声,慢慢教它:“世人之所以常用表相识人,是因为当看到一个不熟悉的人时,表相便是他对这个人的第一个印象。人皆爱美,看到漂亮的事物都会忍不住地去欣赏,靠近。但是一旦熟悉了,样貌如何便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妖怪点头,心道:难怪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书生一看到自己,便认出了自己。思及此,双目微亮。
目光扫到一旁的孩子,目光又黯淡下来:“为什么,阿苗?”
杜慎言失笑:“阿苗还是个孩子,同你相处不过几日,自然是认不出来了。”
将妖怪一头乌发束起,认认真真道:“所以乘风还是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好。”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是当初那样就是了。”
杜慎言小憩了几个时辰,迷迷糊糊睁开眼,外头天光微熹。他想着事不宜迟,时候也差不多了,稍作收拾了一阵,便轻轻将孩子抱了起来。
他尾随着妖怪出了洞,婆娑的叶影间几团黢黑的身影,正是那些红眼猴怪。
妖怪低沉地咕噜几声,似在同它们交谈,随意挥了一下手,那些猴怪们纷纷散去,其中一只叫了几声,奔奔跳跳地向树下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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