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
先是将《勤礼碑》端端正正地临写一遍,多日不曾动笔,便觉生疏不少。杜慎言暗暗皱眉,屏息凝神,练至末尾,已逐渐熟练起来。再借着兴头,又把《兰亭序》也临写了一遍,一手行楷气韵生动,风神潇洒。
杜慎言将笔搁下,顿时觉得心中酣畅淋漓,多日来的郁气一扫而光。
正细细欣赏,忽有所觉,抬头望去。赫然见到妖怪蹲坐在枝头,正低头望向他,已不知待了多久。
杜慎言一怔,这才发现已是日薄西山,暮色四起。想来又到了晚间,这妖怪又要开始活动了。
这几日,妖怪虽然缠着他,倒也不敢像之前那般过分,大概是先前书生那场大病吓到了它。它终于知道,也许书生并不习惯它的生活方式。
人类不能饿着,不能冻着,不能顿顿食肉,不能昼伏夜出,不能……许许多多的不能。
麻烦,真麻烦!
书生本就不爱搭理它,趁此机会恢复了昼出夜眠的习惯,两人虽处在一处,真正说得上话的时候却比之前少了不少。
妖怪郁闷,一张鬼脸绷得紧紧的,乍一眼看去颇像地府来的勾魂使。
杜慎言便当作没看到。白日里少了这家伙的纠缠,一个人读书练字,顿觉清净不少。
那妖怪轻飘飘地随着枝头摇晃,歪着头盯着书生的字。只看到无数条蚯蚓凑作一堆,至于写得什么,亦或是写得怎样,那便半分也不懂了。
但这也并不妨碍它欣赏书生写字时的姿势。
山林中的生活简陋,但书生总是尽量把自己打扮得干净齐整。发带断了,折一根树枝便将一头黑发挽了起来,衣服粗糙,却洗得干干净净,穿戴得整洁合身。此时微微俯身挽袖,凝眉执笔,露出一截雪白手腕,称着一段纤细腰身,便如长在空谷幽潭边的兰花。
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屏住呼吸,不愿意惊动他。
到底还是书生没沉住气,从楷书写到行书,最后几笔潦草抹过,抬起头,轻斥道:“做什么躲在枝头?”
妖怪一个翻身从树上落下,上前想要去揽他腰,被他“啪”地拍开。
妖怪只得委委屈屈地把手收了回去,叫唤了一声。
杜慎言知道它在叫自己,那发音着实古怪,难以模仿,也不知那妖怪给自己取的什么名字。他装作没有看到妖怪脸上的神色,俯身刷笔,淡淡道:“玩你的去。”
妖怪跟在他后头,含含糊糊道:“一起……”这又是在邀请他了。
书生病愈之后,那妖怪像是开了窍般,再不敢把他拘在洞中,反而夜夜都将他背在身后,带他去看山中无数的奇异胜景。那喷花的飞瀑、流萤点点的幽潭,那春桂酿作的猴儿酒、甘甜若醴的兰溪泉,被妖怪一夜一夜地奉到书生面前,像极了在讨好他。
然而再美再奇的景,看久了也会让人失了兴致,更何况书生根本志不在此。他低头将笔墨收好,蹙着眉,冷冷淡淡地回绝了:“你自己去。”他又不似妖怪,对整日里本来跑去全无兴趣,更别论幕天席地,忍着更深夜露只为看一朵花开。
这些fēng_liú潇洒的事,他自然也做过,年少时夏夜泛舟湖上的兴来情往,雪夜红炉绿酒的酣然欲畅,然而那是与三五好友推杯交盏时,那是春风得意前途似锦时,而不是此时此刻,如山野莽夫一般困于密林,面对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粗鄙妖怪。
他没心情做这些。
杜慎言逃不脱,走不了,认命地待在这一处,身后跟着个甩不脱的尾巴。他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写自己的字,看自己的书,对妖怪爱理不理。
他这一手,倒真是把妖怪唬住了,连看着他的神情都有些惴惴。哪里还有当初叱咤山林,称霸一方的嚣张气势。
那一日,它鼓起勇气想要同书生亲热,书生冷笑两声,眼神如刀:“你既已知什么是悲,什么是痛,今日便再教你什么是憎,什么是厌。”
书生平日里冷淡少语,一开口,便是洋洋洒洒。他口才了得,知道妖怪灵智已开,将那七情六欲鞭辟入里,全数教与妖怪。
那妖怪似懂非懂,察言观色,细细体味,也知道书生面对它时,并非如它那般欢欣鼓舞,当下便有些呆愣。
杜慎言说完,面上波澜不惊,藏在袖中的手却暗暗握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妖怪,待见那妖怪一脸蒙了的表情,提着的心缓缓,缓缓地松了下来。
他在打一个赌,一个自己能否如愿离开的赌。
杜慎言将笔墨收拾好,提在手中慢慢朝住处走去,妖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待到了洞内,简单吃了一些东西。杜慎言坐在石桌旁,就着一盏明珠莹莹的辉光,翻看起昨天看了一半的《临窗夜话》。
正看得入神,耳边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偏头望去,那妖怪正蹲在一角,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杜慎言心中诧异,这妖怪最爱午夜时分在山林里撒着欢儿地乱跑,还从未见它如此老老实实地待在洞中。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清淡的嗓音突然传来。
妖怪唬了一跳,扭过头去,书生一手拿书,一手负在身后,乌黑明澈的眼眸越过自己,打量着一团狼藉的角落,目光中一闪而逝的惊诧。
杜慎言俯身,捡起一块黑黝黝的石头,露出一角白色来。将上头垒起来的石头扫到一旁,下面压着一叠纸。
杜慎言随意翻了两张,俱是他写坏了丢在一旁的字来。这些废纸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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