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伤呢?离心脏这么近,你竟还活着。”
“……是我命大。”恩佐喃喃道。
“哪个高手刺的?”
恩佐沉默地向旁边一躲,抓起衣服披在身上,遮住后背,不让朱利亚诺继续抚摸。
“我不想提。”
“为什么?”
“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难道你打输了?”朱利亚诺大为惊奇,“你居然也会输?谁这么厉害?”
恩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朱利亚诺识趣地闭上嘴。他明白那道伤痕非比寻常,不是战士用来夸耀战绩的资本,而是不堪回首的耻辱。换作一个普通剑士,或许会用浮夸的措辞去美化那次失败,将其变成虽败犹荣的高贵战斗,但缄默者从不说谎,所以恩佐也不会虚饰自己的败绩。
“你要是不想说……那就……那就算了……”朱利亚诺如履薄冰,生怕触到恩佐心中的痛处。和恩佐在一起这么久,他发现刺客身上仍有许多未解之谜。
恩佐穿上衣服,起身走到拉着厚重窗帘的窗前,双手抓着衣襟,表情风云变幻,一会儿痛苦扭曲,一会儿又洋溢喜悦。朱利亚诺战战兢兢地坐在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从未见过恩佐表现出这种异常状态,看起来十分的……癫狂。
这时恩佐蓦地转身,脸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狂热表情,压低声音说:“我没输。最终……最终是我赢了!”
朱利亚诺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喉结滚了滚:“你、你没事吧……?”
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恩佐肩上,胸前大敞,心口的那个伤疤刺得朱利亚诺眼睛发疼。恩佐向他走来,他能听见刺客粗重浑浊的呼吸声,好像刚才经过了什么激烈战斗似的。
恩佐在他面前蹲下,直视他的眼睛。朱利亚诺就像被蛛网黏住的蝴蝶一样,被他银灰色的双眸所捕捉,浑身僵硬,手脚发麻。
“受这伤的时候,我还很小,年纪只有你现在的一半大。”
恩佐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有个缄默者受命刺杀我和我母亲。他几乎成功了,我母亲死了,他给我留下这道伤。可我没死。我挣扎的时候扯落了他脖子上的圣徽。不久前他才向众神祈祷,得到回应:第一个碰触他圣徽的人将继承他的剑。所以他没对我痛下杀手,而是治好了我的伤。他成了我的老师。
“我无数次想逃,又无数次被他抓回来,最后我决定乖乖听他的话,学会他所有的本事,这样他就再也不能阻止我了。最后我成功了——击败他,砍掉他的拇指,将他赶出梵内萨城。他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走了。从此约德诸城邦再也没人听过他的消息。我以为我终于获得了自由,却发现自己反而陷入众神所编织的囚牢。我不能恢复以前的身份,一旦我这么做,必定招来杀身之祸。但我也不知道作为普通人该怎么生活,没人教过我如何当普通人,没人为我指点迷津,我只会缄默者的处世之道,我的脑子里只有诸神的声音,眼睛只能看到祂们指点的道路,失去祂们,我就完全不知所措。不当缄默者,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恩佐站起来,面无表情地俯视朱利亚诺,苍白的面容宛如神殿中俯瞰众生的神像。
“只有一次,朱利亚诺,只有唯一一次,诸神给了我选择的机会,不再回应我的祈祷,而是对我放了手,将选择的权利交给我。”
他温柔的拨开朱利亚诺的头发,“假如连你也离开我,那么我就……”
朱利亚诺挥开他的手,向前一扑,用力抱住他的腰。两个人一齐滚到地毯上。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可怕的话!”朱利亚诺喊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论你是不是缄默者,不论我是不是缄默者,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他将脑袋埋在恩佐胸前,“我知道以我的身手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我还是要说: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决不让你再受伤害!你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休想把你从我这儿抢走——就连神也不行!”
恩佐按住他的后脑勺,想要把他揉碎在自己怀里一样死死地搂住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知是笑声还是哭声的声音。
第94章 密信中的真相
几天后,安托万来到“鲜花涌泉”为狄奥多拉女士送口信,说密信已经全部破译,让他们去铜鲤旅店取。安托万第一次进妓院,遭到一大帮妓女惨无人道的调戏,最后哭着跑回马车上,引来妓女们的哄堂大笑。后来他就一直警惕地缩在马车一角,抱着膝盖,活像个惨遭歹徒调戏的纯真少女似的,直到恩佐和朱利亚诺钻进车厢时,他还保持着那个状态,一路上不肯跟他们说话,一个人不停念叨“康斯坦齐娅小姐说的对,妓院果然不是正经人该来的地方”,看恩佐和朱利亚诺的眼神也变得很不对劲。
马车终于抵达铜鲤旅店,安托万第一个冲下车,飞也似地逃上楼,嘴里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朱利亚诺听了直翻白眼。
他们找到狄奥多拉的房间,女学者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一手撑着额头,双肩塌下来,桌上散乱地放着一堆纸张,羽毛者的手指上还站着墨迹。
听见有人进门,她的肩膀警觉地绷紧,立刻转过身,一只手紧紧抓着椅背,仿佛害怕有敌人来袭。发现来者是朱利亚诺和恩佐后,她松了口气,又回到先前颓唐的样子。
“怎么了老师,您看起来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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