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已经见过无数用鲜血写就的先例了。
他宁愿相信那种满门抄斩的灭门惨案出自日本人之手——就像他们曾经在中国的土地上所做过的一样,也对国人怀着……已经破碎得近乎狼狈却不肯绝望的心情。
而当尚葆仪再一次对他还原当年那些细节时,他才彻彻底底发现自己错了,严德之从最开始就批他“心太深”,而顾声如今才恍然发觉,即便如此,他依然对人心的严酷,怀着近乎浅薄的半寸幻想,以至于此刻绝望得如此狼狈。
尚葆仪着了慌,几乎要上手去掐他人中,懊悔地叹息:“我不该跟你提这些!不该跟你提!”
顾声的身体在风里站不住似的晃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明天还得接着唱呢,尚老您也……也先回吧。”
他没有再看尚葆仪,一个人转过身走向暗处深陷的台阶。尚葆仪担忧地回首望向他,目送着那道单薄的背影没入深色的背景,在楼外昏沉的夜色里渐行渐远。
冯家的堂会唱到了第三天。
史无前例,空前绝后,它应该留在任何一个过路人毕生对京沪繁华盛况的追忆里,在沪上市志里留下流光溢彩的一笔。
这一天四大名旦齐聚首,北方名伶林兰芝、言杏芳,本地伶人李玉琴、袁妙香,由南派须生泰斗侯培贵、北方金腔武生桂海生配戏,献唱一首大轴戏《龙凤呈祥》。
言杏芳是顾声用的艺名,江承皱眉瞧着节目单说怎么没有顾声?紧接着才反应过来。
江承似乎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在听说他以前还有几个类似于“花艳晴”“雪牡丹”之类的艺名之后就闭嘴了。
花花草草莺莺燕燕的艺名是唱旦角历来的传统,顾声倒没觉得叫“艳晴”“牡丹”有什么,反而对江承的大惊小怪感到不可理喻,兀自描他的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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