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我做错。”
季琛听见裴鲤似是而非地叹息了一声:“你呀……”
季琛有些恐惧这是裴鲤埋怨他不信任的意思。但裴鲤只是站起来,爽朗笑着对他说今天去吃点好的。他的手仍然热情地揽着季琛的肩膀,玩笑般宣告接下来这个月都不得轻松了。
事实证明裴鲤是对的。
接下来这一个月他们忙得焦头烂额。包括裴鲤自己带出来的一个技术和一个产品经理,创业团队里一半技术入股的小股东都倒向了新股东。本来是效力待定的股权转让合同眼见要成为有效合同。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两周后。季琛多方查证,终于发现了新股东与他们主要竞品的绝对控股方同根同源的证据。这一结论让飞讯时空最初的两个技术都站回了裴鲤这边。他们固然想要收益,但这收益不能以断送飞讯的发展为代价。
季琛连夜准备了无效合同申诉,眼见着只差临门一脚了,到底天不遂人愿,由谁来行使优先购买权的问题又像阴云一样笼罩下来。
原先的天使投资已明确表示不打算继续大量持股,裴鲤那边的股东根本吞不下这突如其来的21,临时沟通的投资人都态度暧昧,显然不看好他们撑过这一波渠道的压力。
从最后一家风投公司出来的时候裴鲤特别沮丧。
他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一只手翻来覆去地搅那一杯加了太多糖和奶,变得十分粘稠的咖啡,一只手撑着下巴,惨兮兮地看季琛。
他说,小琛啊,我好像不适合创业诶。
他说:其实我可以当个技术。
他说:我很厉害的,去投也能拿好offer。
他说:你再去念个硕士吧?我可以养着咱们俩。不怕,不怕。
裴鲤就这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看起来马上就要投降,奔着安逸幸福的生活去了。
可最后,裴鲤说: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季琛看着裴鲤融化在夕阳里的侧脸。
那个人皱着眉,嘴角抿着硬邦邦的线条,脸上分明稚气未脱,却坚毅得像一座城墙。他下巴颏有一道不明显的暗色伤疤。那是上次聚餐时受的伤。季琛知道,裴鲤的左手臂有一道同样来由,却远比这要深的伤口。
而裴鲤甚至没跟他说过。
他只是在那里,有时候散漫,有时候较真,有时候保护欲强到季琛心头鹿撞。他只是在那里,而季琛就感到暌违的安定。
他像是有用不完的热情与活力,像是冷漠冬季的和煦暖阳,像季琛所能幻想到的最好最好。
于是季琛说:“我可以增持。”
季琛几乎是没过脑子便说出了那句话,直到话音出口才开始感到后怕。他的确有这个资金。钱的来源是几乎是他的禁忌,季琛从来也没打算过使用它。
然而过去的终将过去。
这是季琛最初约的心理咨询师说的。那位心理咨询师没有医师资格,诊所也为了规避风险而写成谈话中心,他的话语大部分都像重复的鸡汤。
但季琛就是记得这个。
过去的终将过去。而他希望裴鲤能成为他的未来。
9
季琛不再有时间的概念。
他手中握着一团火,耳朵被熨得发烫,但这一切的感受都漂浮在外。
他猜测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就像是我很想你,或者我喜欢你。
但事实是裴鲤已经挂了电话。
有点突然,但季琛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不很难过。
季琛有个安排表,是来自医生的建议。
在冬天最难熬的日子里,他应该按部就班地活着。
季琛隐约觉得,那上面今天的部分已经走到了末尾。
他甚至给裴鲤打了电话。
季琛用被折腾得软弱无力的手臂掀开被子,找到了安眠药。
那挺多的。整整一盒。
季琛记得他应该用三粒。
用药指导手册写着一粒,医嘱是两粒,而他坚持了一周之后发现只能是三粒。
于是他数好了三粒。
然后又是三粒。
然后又是三粒。
直到瓶子里最后剩下了取余的两粒。
季琛对着掌心的药片看了一会儿。
他觉得三粒好像没有这么多,但是他想不清楚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让手心的汗缓慢地浸湿药片。
季琛感到害怕。但他不知道是害怕噩梦,还是害怕死亡。
他只是看着药片,怔怔地流下泪来。
眼泪是咸的。
而药片是带着涩味的甜。
九
季琛很少看见裴鲤的睡颜。
除了生病,其他时候裴鲤总有本事活蹦乱跳得像个永动机。明明自己也肝代码肝到凌晨,仍然会义正辞严地要求季琛早点睡,并在季琛来得及说什么之前就亮出肱二头肌,对比季琛的细胳臂细腿来打回一切抗议。
而这次,裴鲤是累狠了。
他边含混不清地嘀咕着小琛你随意啊我要补觉了,边挣开季琛的手臂,扑通一声就砸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季琛看着都浑身疼,可裴鲤硬是借着酒劲和疲惫,睡着了。
睡了就睡了,季琛也拖不动这一百六十斤进卧室。
裴鲤这顿饭兴致特别好,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就开始点酒。他一边喝一边看季琛,眼神是一种带着迷离的深邃,季琛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便举着酒罐作掩饰,最后居然也喝了半听啤酒。
季琛觉得裴鲤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到底话没来得及出口,于是季琛也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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