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都知道他夜里不知所踪,他也不敢申辩,低着头听大哥的教训。
傅景园发病之时,身边只有叶翠雯,她急得没有主心骨,中医和西医的大夫都请了,傅玉华接到电话,急忙的赶了过来,也已经是半夜。
傅景园这一次发作十分凶险,亏得叶翠雯发现得早,大夫也来得快,不然只怕一条命就没了。醒来之后半身不遂,行动不便,愈发的离不开人,家里又急忙的请了一个日本看护。
叶翠雯也是憔悴得厉害,傅玉声问过她之后,才知道原来傅景园这一次中风竟然是事出有因的。
傅家乡下有个远亲,同傅景园是乳兄弟,儿子生了痨病死了,家里只有一个孙子,在乡下读书,颇有些成绩,如今念完了中学,要来上海做事。因为他们家里一向受着傅家的接济,所以这一次来上海也来见过傅景园,傅景园考了他些旧时文章,还很称赞他。
乡下孩子到了城里,大约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他手里有了钞票,不去存起来,反而去舞厅里同舞女跳舞。因为他去得多了,就有舞厅里的人引他去吸一种东洋香烟,殊不知这香烟里正是特制的,藏着白面,可以叫人上瘾的,发作起来可比鸦片烟厉害百倍。
因为吸上了这种香烟,连学业也忘记了,手里的钞票水一样的花出去,结果没有钱可以买烟,病得几乎半死,被会馆的人发现了,找到傅家来。傅景园不料他会染上这样一个恶习,气得不轻,只好把他送到看护所去戒除瘾头。不料他从看护所逃脱,为了骗钱买烟,和一帮下九流打着傅家少爷的名头在外面骗舞女的钱财,结果骗到了马敬宗的新相好头上,设局不成,反被马敬宗的手下活活打死了。
他的同伙不但不去报官,反而挂了电话到傅家来,说他欠了赌债,急要现钱还债。傅景园经过傅玉声的这两桩事之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求人平安就好,写了支票让佣人送去。结果佣人送了支票,没看到活人,只看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简直吓得魂飞魄散,傅景园知道后气得浑身发抖,就发作了这病症。
叶翠雯说起这些事,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看得人十分的不忍。她说:“你父亲不愿意你同那些人来往,也是为了这个缘故,这些人都不安好心的,同你交好,谁知道心里是怎样想的呢?”
傅玉声知道她是意有所指,却也不敢说什么,连忙的点头答应了。
傅景园发作了这一场,很是心灰意冷,自觉已是风烛残年,越发觉着天命不可知,就连往日的训斥,如今也没有了,连佣人都觉着他换了个人似得,只是没什么生气。傅玉声看了,却越发的觉着难过。
叶翠雯私下里同他商量,想让他把廷玉抱过来给傅景园看看。傅玉声为难得厉害,叶翠雯劝了他很久。
丽雯那里迟迟没有动静,他明明有了孩子,却放在别人那里寄养,迟迟不肯带回来,若是傅景园有了什么不测,那岂不是成了终身的憾恨?
傅玉声对于父亲的身体状况也很是不安,他也知道父亲的脾气,知道老爷子只怕是很想要见到廷玉,却又固执的说不出口。
他实在不知要如何的同孟青开口。因为出了这样的事,两个人也是好些天没有见。廷玉若是接了回来,只怕一时片刻是送不回去的,他要如何同孟青说呢?
第271章
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每天去见孟青,也不敢在家里挂电话过去,只有到了公司里,关起门来才能放心的挂一通电话过去。
孟青这些日子也忙得厉害,也不敢去他的公司,为了能见他,有时候办完事就会去丹桂茶楼里等他,两个人有时碰得着,有时候碰不着,就这样度日如年的捱着。
因为傅景园生了这一场大病,做儿子的办完公事,都要回到福熙路那里,傅公馆反倒比之前热闹了许多。傅玉声虽然没有搬回去,可每晚都回福熙路那边,傅景园如今平心静气,养心为主,也不怎么教训他了。
马敬宗的事,傅玉声心里总梗着一根刺,想要打听,却又生怕孟青知道了非要为他出头,想来想去,索性去问骆红花。骆红花听他说了事情的前前后后,就冷笑一声,说:“这个姓马的,可真不是个东西,为了个姘头就把人往死了打!”又问他,“三爷,你想不想出气?”
傅玉声来不过是要先打听一番,不料她这么大的口气,眼皮跳了跳,很是迟疑:“可我听说路五爷也很让着他……”
骆红花婉转一笑,只说,“三爷只管放心好了,我难道连这点利害关系都不懂得吗?实在是我也曾吃过他的亏,总想着要出了心里这口气才肯罢休!难道三爷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吗?”
傅玉声吃过她的苦头,就笑了笑,说:“骆姑娘的面子太大,我哪里敢求你做什么事呢?不过是得罪了人,担惊受怕的,所以想打听打听罢了。”
骆红花好半响没说话,抬眼看他,突然道,“我知道三爷说什么,码头那件事当初是我对不起三爷。”她笑了笑,说:“三爷你看,我如今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再同我计较了吧。”
傅玉声不料她竟然会这样痛快的承认了,只笑了笑,说:“骆姑娘说什么话,我哪里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呢?码头上的事情多,我也是知道的,你要再说这些,就太客气了。”
话说到这里,又想起了那个徐世伟来,便朝她打听。
骆红花一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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