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声这一番经历说完,众人都默坐无言,许久说不出话来。傅景园叹息一声,说:诸夷环伺,国运日衰,简直教人无可奈何啊。
陆少棋很不爱听这样丧气的话,面色不悦,却碍着他是傅玉声的父亲,不好发作,便忍住了没说什么。
傅玉声一路疲惫,见他神情忿忿,怕他又说出甚么话来,稍坐了坐,便道了别,带着他们姐弟回去了自己那里。
傅玉华同他一台车,路上说了说话,把他送到了家里,就独自回去了。
杜鑫纵然有满肚子的心事,在陆家姐弟面前也不敢问起,只管跑上跑下的给傅玉声放水收拾衣裳,看到陆小姐还是不和傅玉声同床,心底愈发的犯起了嘀咕,想,难道真要做一世的假夫妻不成?
傅玉声脱衣裳的时候问他南京有没有什么事情,杜鑫就说:“家里倒没什么事,就是少爷您也不给家里拍个电报,我是急都急死了!”傅玉声歉然的说道:“都急得糊涂了,少棋说他一路都拍了,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杜鑫想起来就满腹委屈,说:“少爷,家里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知道呀。”便把他如何担惊受怕的情形说了一通。傅玉声听他说还找了叶瀚文,衣裳脱了一半,只好又穿起来,去楼下给叶瀚文挂电话,两人不知讲些什么,几乎讲到半夜。
陆少棋来催了几次,最后急起来,几乎将他电话挂掉。傅玉声却并不恼火,只是微微笑的哄他,陆少棋见他这样,竟也发不出脾气来,不耐烦的在他身边站了片刻,突然坐在他身上,动手去扯他的衣裳,傅玉声吃了一惊,这才挂断了电话,同他上楼。
杜鑫也瞧出来了,好像这次从青岛回来,傅玉声待陆少棋便与从前不大相同了。陆少棋大约也是知道的,脾气也比往日里好了许多,有时见着他也笑吟吟的,仿佛十分的快活。大约因为他跟傅玉声的时日最久,陆少棋也很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时常的赏他些钞票。
杜鑫因他这样的大方,心底的惧意渐渐的消退,待他也殷勤了许多。
傅玉声从青岛回来,倒好象愈发的忙起来,秀山也从南京过来,傅玉声喜爱他聪明伶俐,办事利落,要他跟着自己去公司做事。秀山这个人很机灵,脑筋清楚,傅玉声吩咐了,他就做得来,傅玉声因此很是看重他,总是要他跟着,杜鑫反倒在家里闲了下来。
杜鑫得了闲,心里倒也高兴得很。傅玉声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他也跟脱缰的野马一样,白日里就出去玩乐,四处的闲逛。傅玉声平日里就待他不薄,这些日子又有陆少棋在,他手里就颇有些积蓄,因此每日里倒也很是快活。
有一日还在路上碰到了孟青。他原本还不曾看真,是孟青先瞧见了他,便让黄包车夫停了下来,招手叫他过去。杜鑫好些日子不曾见他,心里也有些欢喜,跑过去问他的好,孟青还说他客气,问他去哪里,说要送他一程。
杜鑫就说随便走走,又不办什么事,所以没有特意要去哪里。孟青还颇有些意外,问他:“你怎么不跟着三爷呢?”杜鑫说:“少爷这些日子忙得很,公司里的事情多着呢,他时常的不在家里,就许了我假,让我好好的玩一玩。”孟青若有所思,哦了一声,然后又问他那天接到三爷不曾。
杜鑫在心里直咂舌,想,乖乖,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还惦记着。便说:“接到了,孟老板要是再多留一留,就能见着少爷的面了。”只是他说这话,心里也有些明白,孟青的眼睛厉害,怕是早看见了陆公子,不愿意同他照面,所以才先走了。
孟青笑了笑,又说要请他吃茶,杜鑫慌得连忙摆手,说:“这可怎么好呢?”孟青却执意要请,杜鑫也不好太过推脱,便随他一起去了。
杜鑫猜他是要问少爷的事,却不料孟青也不曾问他什么,只是请他坐一坐,倒是他自己觉着尴尬,忍不住要说话。
因为说着自己这些日子得了假的事,便说起了少爷是如何的看重秀山,杜鑫心里不免有些丧气,就说:“秀山他是比我厉害。少爷问他家里的账目,他虽然不识字,却都记得住,背得出。少爷还教他认字,他也学起来了,哪里像我,什么也不会。少爷要做正事的时候,我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傅玉声回到上海,原本筹备的糖果厂也不办了,刘子民有时同他一起回来,两人彻夜长谈,商量着说要买江轮,办客运,每日里忙碌不已,就连在电话里同傅玉华说得,也都是这些。
杜鑫却不好同孟青说这些,就说,“少爷这一趟去山东回来,性情变了不少,我知道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呢。他每日里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忙,便是回到了家里,也不得闲。他累得厉害,别人说也不听。”他忍不住抱怨起来,说“我家那位新少奶奶也是,也不知道劝劝他,还同他两个人一起翻书看呢。”
孟青听了很久没说话,杜鑫自觉失言,就连忙把话岔开,问说:“孟老板,学识字难吗?”
孟青笑了笑,说:“你要有心要学,就并不难,”又同他说:“你若是当真要学,我就可以教你。”
杜鑫很是惊讶,傻愣愣的问说:“孟老板,您这是讲真的吗?”
孟青认真的说:“哄你做什么呢?”又问他说:“你不是还想学拳?若是还要学,我也一并教你。”
杜鑫眼睛一亮,说:“孟老板肯教我吗?”
孟青见他只顾着连连的发问,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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