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就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状况,三年前在淞沪一役中骁勇善战威名远播的十九路军此刻就龟缩在新京城郊一处破烂的军营里,上至师长,下至士兵,全都军心涣散萎靡不振,他几乎立刻就猜到这三年里他遗留下来的军队发生了什么。
屋子门窗紧闭,院中有几个士兵提着枪紧张的来回巡逻。
在三位师长的叙述中,元清河更详细的知道了他离开之后的状况。
当年,元清河突然从新京销声匿迹,他们还以为军座忍受不了顶着一顶叛国的帽子被万民唾骂的压力私自潜逃了。日本人那边一直没有什么说法,将这支军队晾在这处破烂的军营里,美名其曰是维持新京治安的靖安警备军,实质上他们每年只能领得到一点仅够维持全军生计的军饷,武器装备缺少维护都变得破烂而且生锈,他们就像日本人豢养的狗,高兴了溜出来吠两声,不高兴了就扔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并且随时都有被日本人拉上战场的危险。
他们三人曾经商议过叛逃,但无奈全军意见无法统一,日本人看得又紧,而且不明白革命军那边对他们的态度,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只得半死不活的顶着个靖安警备军的名号,每日在新京虚度光阴,听着平津地区沦陷的战报,心急如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元清河拉开窗帘,背对着三位大吐苦水的师长,茫然的望着新京的夕阳。
一直以来,都是张石诚在安排他人生的走向,这一次,是不是也该轮到他自己了?独自一人迈开双腿,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然后,倾覆这个国家也要把那个耍弄了他一辈子的人找出来!
这是他与张石诚之间的战争,与胜负无关,只要他们都还活着,这场战争就会继续下去。
在夕阳完全落下去之前,元清河转过身,打断了三个人的喋喋不休,扬起一边的唇角笑道:“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就在举国上下进入紧急备战状态的同时,满洲国的新京却在一天夜里发生了j□j。
靖安警备军突破日军的重重封锁从城外的军营成功突围,顺手洗劫了新京五十里之外的一处煤矿,被解放的一大批中国矿工纷纷响应号召,加入了这支队伍。
这支无编制的国军队伍一路向西南方向挺进,声势浩大的突破日军的重重关卡,到达日军控制的热河省便开始有意识的回避正面作战,而改用灵活的游击战,最主要的目的是抢夺物资。
很快便会进入寒冬,这支军队刚刚在新京被日本人抽光了油水,显然物资不能抵御这个寒冬,于是想出这样的办法,对驻扎在热河境内的日本人和伪军进行流氓式的抢夺和骚扰,令热河驻军苦不堪言。因为当时革命军和日伪军已经剑拔弩张,正在酝酿一场大规模的战役,日军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到察哈尔和绥远交界处备战,热河内部防守空虚,元清河就瞅准这样的空隙,隔三岔五的来一下,不痛不痒的打一场,抢到东西抓到俘虏就跑。
过冬的军需物资以及武器弹药靠着这种方法累积到一定程度之后,元清河不再跟热河驻军缠斗,而是在热河南部强行突围,借道察哈尔,进入山西境内。
其时,阎锡山正在制定全面的绥远防守计划,一听说后方来了这么一支名不顺言不正的队伍,不禁颇为头疼。
但是在亲自接见了那位元军长之后,阎副军事委员长不禁面露喜色,与这位年轻的首领在密室内长谈了几个小时,谈话内容不得而知,只是后来,他将这支军队编入自己麾下,冠之以晋绥军的名号,成为革命军的正式编制。正是用人的时候,革命军再也不计较这支军队哗变的前科,大度的接纳了他们。休整一番后,焕然一新的十九路军随同晋绥军一起被派往绥远战场。
十一月,绥远抗战爆发了。
最终审判结束后,石诚站在屋檐下,再一次抬头凝望着天空。
夏庚生站在这处秘密法院的走廊里,眼神复杂的望着那个囚犯。
被士兵推搡着向前走的时候,脚镣碰撞出声音,思绪被打断,石诚收回目光,望着夏庚生笑了一下:“你来了?”
“对不起,先生,我们尽力了。”夏庚生摘下帽子,垂下头。
“是我自己造的孽,不怪你们。”在经过他身边时,石诚抬起被铐住的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被士兵们押走了。
运囚车开走后,夏庚生双手握拳,微微发抖。到最后也没忍心将真相说出来。元清河并没有接受他的安排远渡日本,而是再度走上战场,并且成功为自己的叛国罪平反,开始名正言顺的兴风作浪。
也罢,这样的真相,不说出来,他反而能走得安心。
也许,裘大海是对的。
他说,先生不惜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罪名,接受了那样残忍的最终审判,是为了保全他一手创立的军事情报处,也是为了以他一个人的牺牲让此事有个完美的终结,他们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一九三六年初冬,延安。
李今朝托着烟袋从会议室走出来,远远就听到大院外有人吼了一嗓子。
凝神谛听,他意味深长的笑了,那个如今整日浑浑噩噩的小子居然还唱起了信天游。
他走出大院,在后门口朝外张望,眼下庄稼都收割了,黄昏的四野一片空旷,唯有一条绵延十几里的芦苇荡,密密麻麻的长满枯黄的苇草,细细一瞧,就见那芦苇荡中有人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边走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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