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显沉稳,他身上的气息收敛了起来,只有目光中能扑捉到一纵而逝的肃杀之气。
季未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滚绣龙纹亮白黼黻大裳的中年男子,站在高台中央,身后纛旗烈烈,王旌昭昭。其人颌下一圈花白短须覆住了下巴,正是大梁的国君梁王。
“臣等拜见大王!”三位千夫长戎甲在身,不便下跪,拱手为礼。
梁王哈哈大笑,宽袖一摆,立即有内廷侍者奉上金币。季未在谢恩时,暗暗打量高台周遭,终在梁王随行之人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禁微动。
梁王回过头去,朝身后一人道:“解儿,你看!父王的黑甲骑士,威风不威风?”话音一落,从梁王身后走出一个玉带骑装的少年,头戴玉冠,腰配宝刀,面色白皙,唇若涂朱。少年朗声道:“父王,铁甲且成,我梁军天下难有敌手!”
“解儿说得好!”梁王欣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又转头向群臣道:“诸卿以为如何呀?”
“大王!”一位白须稀疏的干瘦老臣上前一步,伏地道:“大王此来若是为伐韩壮威,兵为凶器,还望大王慎之!”
话音一落,一时间高台上讨论着新战法的低絮语声渐熄,气氛为之一紧。一片静默中,只见梁王身旁的少年上前一步,扬眉道:“太师,兵者定国宝器,何来凶之说?”
白须干瘦老臣抬起头,向少年作礼道:“公子解年少,有所不知……兵出自于民,民不务农,却为兵,有违天时。公子请看他们身上的战甲用铁,原本能做农具;公子再请看这座要塞西边的仓库,其中屯军粮如山,本可予民众修养声息。如今国穷民疲,如嗷嗷待哺之婴儿,然举国之资,尽入兵甲。犹如婴儿不哺育,却让其以柔弱之躯,与列国相搏,去争那无妄飞地。这不是凶,是什么?”
“大胆!”梁王的神色森冷下来,喝道。
那玉冠少年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仰头朝梁王道:“父王,我看太师他老人家,怕是被韩国武卒吓破了胆!好羞人也!”
梁王的目光一一扫过列位的大臣与王亲,忽然喊了一句:“太子,你来说!”季未顺着众臣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太子一身青白大裳,正站在王亲之首,闻言缓缓跨出一步。
季未再仔细瞧去,却发现了太子的不同。记忆中,太子总有一种气质,那是令自己神往的清隽秀气,仪态天成,带着些上位者的从容不迫,端方有礼。可如今三年不见,太子眼底新增了一圈淡淡的青影,他耸耷着肩膀,显得有些落沓。太子低着头,小步趋前,至于梁王面前,容色局促,拜道:“父王息怒。儿臣以为,黑甲纵厉,可养之蓄之,然今日,我国已无力再兴兵外伐,请父王三思。”
“哼!不知所云!”梁王一甩袖子,负手而去。那玉冠骑装的少年公子看也没看太子一眼,昂首便跟着梁王身后去了。高台上的大臣们也纷纷散开,太子还站在原处。
宫廷内侍上前一步,来到季未他们面前:“三位勇士,请回罢。”
千夫长中一人道:“既领了赏,我们这便下去。”
另外一人的应和着:“是,多谢寺人。”
“季未?”
听见同僚喊他,季未这才收回了望向太子的目光,与同僚一道下了高台。最后的视域里,太子垂着眼,低着头,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白衣在风里显得又空荡,又单薄。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
“征韩之事,你说到底能成行不成?”三人穿过校场赶回大营时,有人道,“若是成行,这可是举国大战呐……”
“嘿嘿,那是大王与上将军讨论的事,不是我们能知道的。”
听着耳边的谈话,季未跟上脚步。马靴带刺,踏在校场车辙积水处,满靴泥泞。季未叹道:“不管如何,我们把兵甲练好,厉兵秣马,听候调令便是。”
“嗨!不过这次太子好像把大王给惹恼了……”
“你说,太子怎么就没看见大王的脸色?”
季未停下步子,交谈之中的同袍看了他一眼,问:“季未,你上哪儿去?”
季未转身往回走:“我有事,你们先回营地。”
再一次来到校场旁临时搭建的高台时,众人已经走得稀稀落落了,只剩几展王旗凭风飘荡。及到近了,季未这才发现还有人立在云梯边,另一人佝偻着背,倾着身,似乎在向那人说着什么。
“太子,别站在风里了,跟老臣回去罢。”说话的正是今日强谏梁王的太师。
“刚才好似看见故人了,我在这等一等他。”太子道,“太师先回吧。”
太师摇着头,杵一根木杖,耄耋之态尽显,缓缓地走了。
季未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太子的肩膀。太子回头,一瞬间愣怔,随即脸上绽出一个笑:“季未!果然是你!”
“小臣参见太子!”
“让我看看,”太子拉起季未的手,上下打量季未:“我刚才不敢相认,你真是大变了。”
季未凝视着太子,心想太子面色为何憔悴若斯。
太子嘴角一丝苦笑:“愿意与我走走么?”
季未点点头:“好。”
沿着高台下的小道,两人缓缓地走了起来。太子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季未侧头望去,只见太子的脸庞被阳光晕在一片淡色里。太子不说话,季未也没有开口,两人一路走着,太子在高台下的一座大柱前停下了,他扶柱而立,回首看向季未:“季未,你没用我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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