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口香糖胶住,过了这么久都没掉下来,真是奇迹。他赶紧告诉宋劭延。
取下戒指,宋劭延才松了一口气,既而又觉得很好笑,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吧,以至于那么大一团硬物在脚下都没有感觉,他重新郑而重之地替文灏戴上。
“你不会再扔了吧?我怕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他的白衬衣上有斑斑点点不规则的印痕,有绿有褐,那当然是刚才找东西时留下的,万幸这又脏又皱的衣服无损他的英俊。文灏低下头,把戒指轻轻转动了一圈,在路灯下,那樱桃大小的钻石发出熠熠流灿的光芒。
“尺寸正合适。”他小声地说。
遭人笑死就笑死吧,总比将来头发白了的时候,嗟叹有缘无份来得幸福。
这时从远处跑来几个人。气喘吁吁的说:“不得了了!较场口十八梯防空洞死了好多人,市消防队呼吁有车的群众快点赶到现场支援!各位老板,帮帮忙帮帮忙吧!”文灏和宋劭延对视一眼,刚才流过心头的小小的甜蜜,就这样被人用短短的几句话迅速的打散了:无暇再想别的,他们急忙从车库开出自己的车,向较场口赶去。
十八梯有一个废弃多年的大隧道,自从两年前的重庆大轰炸以后.这里就变成了重庆最大的公共防空洞。当空袭成为家常便饭,市民们对于躲防空洞出累积了不少的经验,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天的轰炸会持续这么漫长的时间。
当文灏他们赶到时,十八梯上坐满了神情或麻木或痛苦或了无生气的男女老少——
虽然名为“十八梯”,但那里当然不会只有十八级阶梯,而是有上百级青石板铺就的梯坎——这些人都是幸运的幸存者。而那些不幸的人……在大隧道的人口处,堆积成一座山。毫不夸张的,一座数丈高的人的尸体堆成的山。
消防队员和医生护士还在不停地向外运送昏迷或惨死的人。
苍白的月亮给所有人,包括死人和活人,都涂上了一层苍白的光。
灰暗而冰凉。
文灏突然觉得手脚冰冷,天旋地转,就要晕倒。
宋劭延在后面及时地将他扶住。可是透过薄薄衬衣传来的冰凉手指温度,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他们还能感觉到,彼此都在微微地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在惨状面前的无能为力。
几小时前,他们还在幸福地参加一对新人的婚礼,还在为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环闹别扭。就在这段时间里,几千个人死去了。
文灏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大喊出声。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有旦夕祸福,每一分钟,地球上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停地对自己说。
可是,可是,对于一个具体的人来说,死亡却是最重要的事,比宇宙的命运都重要!
他不是投见过死亡。战场上,死亡甚至比吃饭喝水更加平常。
然而士兵的死和老百姓的死,还是会给人不一样的震荡。这些市民,他们一开始,还在尽力挣扎,到了后来,洞里已经只剩下哀号。
那是怎样的景像呵?世上本没有地狱,是人类创造了这个词,然后用战争来实现了,它。
一片乱军中,文灏突然看到了吕崇。她汗湿的头发贴在颊上,正在给一名不知是死是昏的男子量脉搏。
文灏连忙过去帮她。一阵按压之后,那男子吐出一口白沫。悠悠醒转来。
还没有时间高兴,又有一个消防员喊住他,叫他和自己一起搬运尸体。
他在尸体山上发现了一具婴儿尸体,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并不是窒息而死的,而是在混乱中被人踩死的。
文灏转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再想。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发自一名年轻的女子。有防空洞里。她的丈夫一直把她扛在肩膀上,让她可以透过洞顶的通气孔呼吸新鲜空气,最后她平安脱险了,他却终致不治。事实上,他己算是幸福的人,毕竟他是死在妻子的怀里。
文灏动手搬动一具尸体,那人是个大个子,他的左臂又使不上劲,一时很是吃力。
“让我来。”宋劭延走过去帮他。
不一会儿,他们均已是汗流浃背,筋疲力尽,但都没有放弃。因为他们心有灵犀地想用ròu_tǐ的困倦盖过心情的痛苦。
只因真正的痛苦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痛苦的极致就是平静。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救援工作才差不多结束。
经过一夜的忙碌,文灏和宋劭延最后一次自医院走出来,他们刚刚把几名被踩伤的市民送到这里。
“你的手臂要不要紧?”宋劭延看到文灏搓揉着手臂,关切地问。
文灏摇头,“只是有点酸痛。唉,想当年我的左右手连发在全师也是数一数二,真是岁月不饶人。”其实这笔帐,与岁月无关,照样应该算在曰本人头上。
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山坳间升起,万道金光照在他们身上。让汗水流遍又被风干的皮肤稍微舒服了一点。
年复一年,曰升曰落,几度夕阳红,时间就在太阳和月亮轮番上阵之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了。可是有很多事,既使化为历史的烟尘,也不会被人们遗忘,尤其是那些悲惨的事,即使历史的伤口愈合了,也会留下永远的疤痕。
一自乡关动战锋,旧愁新恨几重重……
为什么,中国人从清朝开始就不断地吃外国人的苦?这样的曰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结束?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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