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净净地两不相干——也遂了师傅的心愿!阿衡在师傅灵前哭了半天才起来,将手脸都洗干净,便坐在桌前摊开书本来看——答应过师傅要考中进士的,明年春闱一定要好好考——所以现在应该好好读书!再也别去想他!
可是,那书上的字为什么越来越模糊?为什么眼前老是晃动那个人的影子——他是当今万岁,长这么大都没挨过这样的打!也没人敢这样不留情面地骂他,所以,这回是真的恼了吧——他对自己够好的了,为什么每次看见他就忍不住说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吗?他是不是个好皇帝跟自己有什么相干?
可是,希望他作个明君——这不也是师傅的心愿吗?师傅为之努力了半生,甚至最后为之而死!如果我在他身边好好劝他,是可以把他拢上正道的吧?可是师傅希望我正途出身,在朝中作个名臣,并不希望我以色事人——可是我在朝里真的能拢得住他吗?朝中的能臣直臣难道少了?
一大滴泪水滴下来,把书页打湿了一片——阿衡悚然一惊!我在想什么?我在给自己找理由再回到他身边去!阿衡,你就这么没出息,非要用自己的身子作本钱吗——想到这里,他起身拿起灵位前的藤条,狠狠抽在自己左臂上——剧痛一瞬间攫住了他——害怕自己再分心,索性拿了书跪在师傅灵前,大声朗读起来。
他不敢再胡思乱想,将师傅当日提过的《史记》《资治通鉴》等书史以及唐宋名家的文章一卷一卷细读——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埋头在经史之中,好文章就大段大段地背下来,背不过就照师傅留下的规矩——罚跪在灵前自己打藤条!让手臂上的痛楚压住心里的痛楚——把那个人忘了吧,他不要再为他分心!
陈家每隔五天会让老田给他送些柴米蔬菜过来——守孝期间不沾荤腥,他做饭洗衣诸事自己做,也不要任何人服侍;需要什么书或其他东西他也会列个单子,老田下次便会一并带来。
苦行僧一般的读书生涯过得也快,那一天周围响起的鞭炮声才让他想起——又是一年了。
从离开家之后没有一个年是开开心心过的——前年是因为反抗险些被第一个主人鞭死,从初一到十五是在张梓期家里的床上过的;去年是险些被皇后打死,在杨家表姐的火炕上趴着过的——今年身上总算没再受伤,可是一个人冷清惯了也罢了,反而何崇年前来看他被他拒绝,让他莫名的伤心无比!
初二那天婉贞师姐也来了——师姐对他不错,从每次给他捎来的经史书册和日常用品就能看得出来,衣食诸物虽然都是素的,却都精洁细致;每逢初一十五还会送些上好的素斋来给他!
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居然真的耐得住寂寞,不随皇帝回宫享受荣华富贵,而在这草庐里一个人胼手胝足地清苦度日——陈婉贞随时光推移由原来的猜疑变成好奇,渐渐对他也越来越敬重!
别说亲哥哥陈清素来与父亲不亲近,就是自己也为父亲守孝吃素,可要象他这般,自问未必做的到——关于他和皇帝的种种传闻也听了不少,一个多月前皇帝来看了他一回,回去就带同边将出城平贼去了,朝臣怎么都拦不住——这都过年了也不见回来。
(九)变生不测
正月十五,皇帝终于回来了——据说真的打了一场胜仗,皇帝还曾亲自上阵斩杀贼兵;江彬剥下贼酋赵某的人皮给皇帝做了一副马鞍,为此大得皇帝之心。
众朝臣在德胜门迎接,可是皇帝却要用大将军回朝的仪式,于是尚书捧樽,相国奉酒,礼部毛侍郎亲自奉上一朵大红绒花给皇帝祝贺,这才“鞭敲金镫响,人奏凯歌还”。
老田通知阿衡今年的春闱如期进行,让他去国子监报名参加;他听到很多同学说到御驾亲征回朝的热闹,阿衡并没有接口——他只是找了些历年春闱题目和范文,他不容自己分心,现在他唯一的心思,就是考中进士,完成师傅的心愿。
可是就是在春闱不到十天出了事——冬天天亮得晚,那天他刚刚起来,正要点火准备早饭,十来个人不知从何处而来,摁住他手脚便堵了他嘴,有人说了一句“就是他”,就蒙住眼睛绑住他手脚,一条麻袋兜头罩了下来。
有人扛在肩上出了城,然后给横着搭在马上,头和脚在马脖子底下用绳子绑住。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这一班人是不是又是皇帝派来的,可是他们明显脾气很不好,他不敢自讨苦吃,只好尽量放松以便掌握平衡。
奔了两三个时辰,好像进了山,路越来越不好走,马越走越慢,马背上的人开始咒骂,骂的是皇帝,然后那马鞭又狠狠抽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那人似乎嫌用鞭子打不解恨,一根粗硬的棍子雨点般砸了下来。
“老三,你干什么?”旁边有人喝止。
“死皇帝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这小子是皇帝的娈童,打他一顿出出气。”
“小心点儿,别把人打死——实在不行还要拿他救命呢。”
阿衡在火辣辣的痛楚中终于知道——这次是真的落在流贼手里了!贼兵拿了他作人质——不是说整个直隶的流贼都平灭了吗?这十来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嘴被堵着,他再疼也发不出声音,从贼兵七嘴八舌的咒骂里听出来,他们是想趁皇帝到天坛郊祀出城的机会刺杀皇帝,可是不知是不是走漏了风声,发现大队兵马守卫,根本不可能得手,只好悄悄撤离,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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