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苏墨睁开眼睛,喘息着在黑暗里躺了一会,然后伸手拧开了床头灯。灯拧亮了,手臂却没收回来,仍伸着,闭着眼睛歪着身子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门铃忽然响起来,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住在旁边楼的一位单亲妈妈在楼下大门那里挨个按门铃对讲器,她十二岁的儿子半夜肚子疼,她想问问楼下的车子是谁的,能不能送她儿子去医院。
“请问楼下的车子是您的吗?我儿子肚子疼得厉害,又吐又泄,需要马上去医院……”女人声音焦急里带着哭音,卑微地颤抖着:“能不能求求您帮个忙?救个命……送我们去医院,我谢谢您了……”女人已经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很显然她因为半夜乱吵人已经被很多人骂了。
“车子不是我的。你打过急救电话了吗?”苏墨好心地提醒,脑袋有些无力地顶在墙壁上,声音仍是一贯的不疾不徐,只眉尖微微皱了起来。
“打过了。说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到。”男人被吵醒了还能这么好声好气地讲话,本已急得有些六神无主的女人仿佛暗夜里看见了指路的星光一样,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求求您帮帮我……救救孩子。”
她肯定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急成这样。女人哭得实在伤心,终于成功拨动了苏墨心底的一根神经。
十分钟以后,苏墨背着已经昏迷了的大男孩从隔壁五楼下来,直接往大门口奔去,身后远远跟着一个依旧哭个不停的瘦小的女人。
苏墨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回家洗漱再赶班车肯定是来不及了,今天早上厂里是去不成了。在住院部门口跟千恩万谢的女人告了别,苏墨拿上女人执意给买的早点独自坐上公交车回家了。
公车上这时候全是中学生,在一块叽叽喳喳地大吵大闹。苏墨便在这一片混乱里给科室的江宇打了电话,跟他说自己早上不去厂里了,直接去丰源路,问他现在老账在谁手上管着呢。
江宇只是把大概情况给他讲了一下,那边的两个负责的会计他已经接触一段时间了,按理说了解地比较多了。但是他不高兴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苏墨。他比苏墨进厂早了两年,业绩各方面做得都不差,但是卢总就是喜欢苏墨,说是喜欢他做事认真,不偷奸耍滑。现在苏墨是科长他不是,虽然这个科长在各方面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权利和好处。
他费了好大劲了解的情况干嘛要告诉苏墨啊,到时候款子要是真要回来了,算谁的功劳啊?能算他一份子吗?切。
五
丰源路财务大厦十八楼。苏墨上去之前还准备了几句客套话。结果到办公室门口一看,里面的几个会计已经全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全是各个厂家来要账的。
年轻的女会计正在有些不耐烦地跟不懂的人解释:每个月的钱款是固定的,这个月没你家的,下个月肯定能轮到,每家的账到时候都能清掉,请大家放心。现在海威已经靠到长江这棵大树了,大家还怕没钱拿吗?
苏墨站在门口听着,知道这话只不过是表面上说得漂亮罢了。海威之前那么多供应商那么多旧账,不来疏通关系的话,谁知道要轮到哪一年才能把账要清。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苏墨终于和负责的总会计说上了话。
“你是恒远的?”刘会计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本来是低着头爱理不理的,这时便把头抬起来了,仔细审视了这个“恒远”的人。面前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白衬衫,牛仔裤,抿嘴还是微笑,左边面颊上便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看着倒真是眉清目秀的一个人。
昨天下午海威——现在应该叫第二发动机厂了——的老总和财务部长过来和这边的几个负责人开会,会上就说到了旧账问题。他把各个厂家每天都有人来催债的情况汇报了。结果年轻的老总神情严肃地翻了翻旧账的明细,把账本往他跟前一丢,很清晰地下了指令:恒远这家的钱不要给。
刘会计不知道恒远的人到底是不是得罪了他家的老总了,因为后来丁竞元又单独和他交代了一句,用着冷冷的命令口气:他家钱不用给,但是人来了你们不能怠慢。
要债的都是孙子,发钱的全是大爷。特别他们旧账财务科的整天被下面要债的这些人烦死了,没好脸色,爱理不理的,这都是常态。
又不能给钱,态度还得好,这可真够难为人的。
十一点的时候,苏墨终于从财务大厦出来了。楼上的办公室里,两个年轻的女会计伸着懒腰问他们的上司这人谁啊,怎么和他聊这么长时间,还这么有礼貌,简直稀罕。
“恒远那家的负责人。”刘会计唉声叹气:“不聊不行啊。”
“咦?恒远换人了?之前不是一个姓江的吗?”
“我神烦那人,油嘴滑舌的,上来就套近乎,也不看看自己那长相,长得跟闹着玩似的。”
“哈哈。这个人挺帅的。看着真不像是个搞业务的。”
“他们家欠多少账啊,老大要不先给他家吧。给谁不是给啊。”
“就是。不过也不能一下给多,要不然人家下次不来了。”
“哈哈……”
“行了,你们两个别乱扯了,马上吃饭了,赶紧打电话订餐吧。”
十二点前回厂里的话,应该还能赶得上去吃食堂。苏墨本来是已经在站台准备上公车了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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