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条细铁链子,一整本的诗集正盖在他的脸上,把整张面孔遮得严严实实,竟是完全看不到。
王大宝站在牢前叫了两声:“风劲节。”
那人却是动也不曾动一下,竟是没听见般。
王大宝在脸上挤出笑容:“太爷,这风劲节大概是看书看得累了,睡着了。他常这样,一睡下去,打雷也叫不醒。”
卢东觉瞪大眼问:“怎么会这样?这里是死牢吧?这个死囚还真是舒服,一个人住这么又大又干净的一间房,平时居然还能读书?”
少年两眼喷火地盯着牢头,眼睛里分明在说:“你受贿了,你肯定收好处了。”
王大宝低着头道:“大人若是看看案卷就知道,咱们县里没什么大案子,真正的死囚就这一个,其他的都只是小罪名关进来的,自是不能和危险的死囚关在一起。至于牢房干净,这个,原是我们上下差役不愿让犯人太过受罪,所以时时打扫牢房罢了。那风劲节是个爱读书的人,在牢里关了这么久,百般无聊,他的家人也恐他想不开,寻了短见,便拿了些好书进来,让他可以打发时间,我们瞧着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同意了。若是大人觉得不妥,咱们即刻就把这些书全扔出去。”
卢东篱笑问:“他常读书,经常这样读到倦极而眠?”
“是,这个时候,就是在他耳边敲锣他也醒不了。”
卢东篱不觉失笑,身在死牢,还能这么洒脱,还有心情看书读诗,这人倒是颇为有趣的。
王大宝恭敬地道:“大人若要问话,小人这就进去叫醒他。”
“不必了,他即看书看得这么辛苦,就叫他多睡一会儿吧。”卢东篱轻笑两声,连他也想不到这一番巡狱竟会看到这番情形。却也没有多耽误,再在牢中四下走了走,便与卢东觉回去了。
卢东篱初遇风劲节,是在森冷封闭的牢房里,他不曾看到风劲节的容貌,而风劲节则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
卢东篱上任第一次巡狱,对济县的狱卒留下了颇好的印象,也觉得风劲节是个有趣的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牢房的整洁干净,囚犯受到的善待,与狱卒们地道德水准并无干系,纯粹是沾了风劲节的光,是因为风劲节的要求,牢房各处才能打扫干净,囚犯们才得到较好的待遇。这其中,风劲节没少出钱,狱卒们没少拿好处。
而后来传遍济县关于风劲节身处死牢而不惊不乱,依然读书习诗的所谓佳话,其实完全是个骗局。
事实是,自从几天前,与大家喝酒谈过一些传奇,所谓英雄的事之后,风劲节一直提不起精神,总是懒洋洋的。新的县太爷到任,王大宝也好,其他狱卒也好,家里的福伯也好,都催了他许多次,让他快点交待,怎么讨好新老爷,他居然也只是爱理不理。反正也不觉得在牢里有什么不好,过几天再说吧。这几天他只是不断喝酒,卢东篱到的时候,他正好喝得大醉,人事不知。
王大宝急着去迎接大老爷,忙着踢了别的狱卒在第一时间遮掩。
那狱卒情急之下也没别的办法,赶紧把酒壶酒杯酒桌收了,把风劲节拖到墙角,手忙脚乱给他系条铁链子,又用沾湿了水的布盖在他脸上,这样可以遮掩掉很多酒气,再拿本风劲节平时用来教他他识字的诗集往他脸上一挡,就此天衣无缝,基本上只要大老爷不打开牢门走近来看,是看不出破绽的。
让大老爷看到囚犯在牢里读书,最多骂一句监管不严,可要是知道死囚居然可以在牢房里日日醉酒,那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的屁股都逃不过板子了。
卢东篱也算是个为官数年,练达通透地人物了。奈何就连他也万万想不到会有这种事,所以被轻易遮掩了过去。
出了大牢,卢东觉便又迫不及待跳将起来:“大表哥,他们分明是收了姓风的好处,否则怎会给这样的优待,你怎么什么也不说啊。”
卢东篱轻轻摇头:“东觉,初为官时,我也像你这般一丝不苟眼里容不得半点灰尘。如今却知道,这样是做不了好官的。为官当不失方正,却不可固执。若过于拘泥,怕是什么也难办成了。”
卢东觉喃喃道:“我不明白,明明是他们收了犯人的钱啊……”
卢东篱看看自己年少的小弟,眼中也不知是怅然还是叹息,良久,方道:“若你真的有心官场,那么,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眼前你还小,这些事,不懂也是无妨。咱们先回去吧。”
卢东觉迷迷茫茫地问:“才出来半个时辰不到就回去做什么?”
卢东篱笑道:“当然回去办公务,还能做什么。积了这么久的公事,也该开始做了。”
卢东篱来到济县不过六日,第一日办好交接,第二日便应酬全县仕绅名人,民间长者,以及举县有功名之书生,宴席谈话之间,闲闲无事一般,便将县内很多情况摸清了不少,于县中大小人物,势力权位也就胸有成竹了。
之后又用了一天的时间简单地清查了文案书卷,了解衙门诸般情况,之后两日,便是在全县上下,行走玩看,偶尔也出县到乡间走走,以确保自己了解足够民情,处理公务,不至有偏颇错误,做下无心之恶政。
第六天一大早,他就巡看了一遍监狱,之后便是回衙门处理公文。
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公事,他却是手挥目送,决断极快,处理极之迅速。满衙的差役,都忙着奔上跑下地递送公文,办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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