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幸好教主身边那个带铁面具的护卫,身手好的出奇,半空中掠身过来,伸手一抄一扶,又把教主给扶回马背上去,速度快的只是一眨眼功夫,一切恢复如旧。让人怀疑,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眼花。
事实上,如果不是傅汉卿太不争气,一个时辰之内掉下来七八次,彻底粉碎了这些魔教弟子们美好的幻想。他们一定会愿意自欺欺人地以集体眼花来解释这一切。
然而,因为教主的死不悔改,所有人不得不哀痛得接受事实。
因为傅汉卿几乎无日无夜不在打瞌睡,从马上跌下来,是在平常不过的事。刚开始,每一次狄一都能及时把他在半空中就推回马上去,但次数太多了,连狄九都看不过眼,吩咐狄一别管那混账了。而狄一不知道是不是终于耐心告尽,最后也就对自家教主跌落尘埃这种事视若无睹了。
开始傅汉卿还会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但多跌几次,就连这小小的羞愧之心,也完全消失掉了。就算从马上跌下来,也当没事一样,继续在半睡梦状态中熟练得上马,继续赶路就是了。
可怜的凌霄是这次随侍弟子中,最年少的一个,正是满腔盼着跟随新任的教主,施展拳脚,有所作为,振兴神教的壮志热血。
对于这一次的出巡,不知怀了多少憧憬,希望,期待,然而,第一个目的地还没到,一腔热血,就被可怕的事实,浇得快成冰棱子了。
这,这,这,这就是他们的教主啊。
就是他们寄予无限希望,当作神一样来拜的教主啊。
不止是他,其他弟子差不多都是脸色灰败,心情沮丧的。开始大家都存有点美好幻想,自我安慰道,教主肯定是奇人,奇人啊,都会有奇行地。
比如某某传说中的大英雄,本事天下无敌,却隐在民间给人拉琴,比如某某大豪杰,如果愿意,随时可得万贯家财,却情愿做个乞丐,餐风饮月。
比如某某……
总之,教主看起来,虽然有些没出息,有些奇怪,但教主之所以成为教主,肯定是有他的了不起之处的,肯定是会做出让所有人震惊的壮举的。
然而,一天又一天,随着日子一点点过去,教主大人日复一日,一尘不变,永远睡不完的觉,跌不完的跤,让所有人仅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
明明是慷慨激昂,热血满腔,足以对所有教中同伴夸耀的一次出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跟着这样的教主到分堂去,可怎么面对分堂同伴的目光啊,想到这个念头,一众弟子们,惭愧懊恼得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地缝里去。
然而,路还是要往前走的,离着赵国,已是越来越近了。出于对教主尊严的考虑,凌霄曾经壮起胆子,提议改为教主配一辆马车吧。可惜的是,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天王,出于什么原因硬是拒绝了,继续让傅汉卿就这么一路跌跌跌地向前行。
眼看着官道已快行尽,遥遥便见官道尽头,黑压压围了一大群人,身后备了锦帐,华幔,面前摆了桌案酒席,看起来阵仗颇为不小。
众人皆勒马徐行,很自然地放慢速度,让狄九一人一骑,行于最前。而狄一回头看了看傅汉卿,也没说什么,便策马略慢半个马身,跟在了狄九身后。
不等他们近前,已有一个身材修长的儒衫男子,疾步上前,对狄九深深施礼:“赵国分堂恭迎教主。”
狄九略把马身拉的往旁一侧,避开这一礼,淡淡道:“我是不教主。”
不是?
男子略略一怔,此人玄衣高冠,气质凛锐,目光若有实质,令人不敢正视,马上身躯,如松骨劲竹,不可撼动,便是身旁那个带了铁面具的护卫,也让人只见一眼,便不敢小视,这等人物,不是教主,又有何人。
再说,其他诸骑无不恭敬跟在他身后,所有人目光追随他,所有人的动作,由他示意,他怎么可能不是教主。
狄九略略侧头,往后望了一眼。凌霄等人,即刻勒马向两旁闪开。赵国分堂近百名备好华帐美酒来为教主洗尘接风的弟子们,顺着众人让开的一条道向后望去,只见……
马行烟尘中,一匹马徐徐而来,那个马上……嗯,灰扑扑的一个……好像是人的……整个人都扒在马身上。双手紧搂着马脖子。衣服上,灰蒙蒙一片,头发上还满是草屑沙粒,这个……
可怜的赵国分堂主慢慢地扭头,脖子都开始咯咯响了。他艰难地把头抬起来,望着狄九。眼神里,仿佛是无数声哀叹:“不会吧!”
而狄九微笑起来,这位不苟言笑的天王此刻的一笑,竟是俊朗得出奇。
他微笑点头,几乎有些残忍地说:“这位是教主。”
死一般的寂静中,随行人员里最年少的凌霄开始瑟缩着想要找个地方躲一躲。他不忍心抬头看这些分堂弟子们的表情脸色,他更怕所有人不解的疑问的责备的目光望向他们。
就在这一片静寂中,谁第一个倒吸凉气,谁第一个发出惊叫,已经没有人能确定了。
总之,最重视规矩,上下之间,礼仪最严,对失仪无礼惩罚也最厉害的魔教,这一天,有好多弟子完全失控了。
刺耳的叫声让沉睡的傅汉卿郁闷得想要抬手掩住耳朵,这个动作再次使他马上的身体失去平衡,砰得跌落下去。
于是惊呼声倏然而止。天地忽地重归寂静。
傅汉卿依然没事人一般爬起来,闭着眼睛继续去摸他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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