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钱儿问:“哪一把?”
夏小七说:“你送我的那把。不行,我可得找回来。”
王钱儿拦住他说:“身外之物,丟了算了。”
夏小七仍不甘心,王钱儿劝说算了算了,又拉着他喝酒,又相约去爬山玩儿,夏小七转眼就把丟扇子的事儿忘在脑后。
这天晚上县衙的鲍师爷睡到半夜,被人摇醒了献宝。他迷迷糊糊地呵斥说:“什么东西!”
来人是他的呆儿子鲍大,他说:嗲,可不得了了,我捡着了个好古董!”
鲍师爷大为惊奇道:“拿来我看看。”
鲍大转身把扇子奉上说:“经上马坊当铺刘老三认定,乃是宋代的扇子。”
鲍师爷气不打一处来,扔还给他道:“宋代并无折纸扇,这种东西只有乡下佬才当宝贝。他刘老三是有名的奸商快嘴,你这畜生竟然跑到他面前丢人现眼,你说我这老脸还要不要?”
鲍大白白挨了一顿数落,很是恼火,出了家门后心想:东西倒挺美,可惜是个不吉利的玩意儿,连累了少爷我。于是他又跑了三里地才把扇子扔了,口中兀自骂骂咧咧。
嘉定人人都知道知县老爷不管事,管事的是鲍师爷。
鲍师爷四十出头,长得像个五寸钉,蜡黄脸鹰钩鼻,老鼠胡子,说起话来拿腔拿调还特尖酸。但他也是真有些本事,他要管书启,写应酬文章;要管刑名,办公门案子;要管钱粮,管地丁人口,管杂税征收;还得兼顾衙门里的账房,除了始终没考上个功名只能给人做幕僚,倒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可惜他也是流年不利命犯小人,经常被夏小七和王钱儿找晦气。
这天夏小七难得大清早起床,看见花瓣儿片片落下地来,心叹这好春光都被东风断送了,真是人生恨事。转念又一想,错,这不干东风的事,不干春雨的事,不干柳絮、蝴蝶、黄莺、杜鹃的事,全是老鲍的错,于是气势汹汹地直奔县衙而来。
县衙的烧火丫头梅香正在后院里洗衣服,洗着洗着发觉有视线。她抬头,看见一个人飞快地闪到柱子后头,梅香在裙子上擦擦手,冲过去把那人拉了出来。
梅香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鬼鬼祟祟的!”
夏小七说:“凶丫头!”
梅香跳着脚说:“哼,无赖东西!”
夏小七赔笑说:“我错了好姐姐。”
正巧主簿出来舀了水浇花,主簿说:“哟嗬,这不是夏家小七嘛。怎么,又犯事啦?”
夏小七说:“哪儿呢,来瞧瞧鲍师爷。”
“啧啧。”主簿抄着手摇头,“老鲍知道你要来,还不望风五十里就逃了。”
梅香在夏小七胳膊上狠掐一下,掩嘴笑着走了,夏小七要去追,就听到前堂有人咋呼。
主簿喝道:“吵什么?!”
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说:“快快快!快唤大老爷!出官司了!”
主簿说:“官司月月出,你急什么!”
“这可不一样!”衙役说:“这回可是人命官司人命官司!”
主簿惊了惊,赶忙去喊老知县。嘉定县民风淳朴,最近的人命官司也已经过去两年了。
老知县还没准备好,县衙门口倒已然人山人海。
东街西巷,城南城北,说书的、做买卖的、唱戏的、拧把式的、耍猴的、卖膏药的,撑拐杖的、带孩子的、上学的、吃闲饭的,三教九流,看热闹的全都来了。
衙门里堂鼓响了三声。衙役把门一开,众人呼啦啦全往里涌,贴在栏杆上踮脚伸头往堂下看。
堂下一面屏风:旭日东升;上挂一块匾额:明镜高悬;两边立着回避牌、肃静牌、虎头牌、生死牌;三班衙役拿着杖、夹棍、拶子气势汹汹立在两旁,口里喊着:“威——武——”
话音落了,老知县一步三停地从屏风后头转出来,正正乌纱,拂拂官袍,往案桌后郑重坐下,一拍惊堂木:“何事喧哗!”
院子侧边马上有个女人尖声喊:“冤枉——!”
众人齐刷刷向那边看去,然后均是一愣,低头议论起来。
“这不是东城街上的王婆嘛”
“谁知道呢?”
茶铺王婆,嘉定五害之一,以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血口喷人为己任。
老知县又拍惊堂木:“带原告!”
众衙役应道:“带原告上堂啊——!”
王婆跌跌撞撞往堂下一跪,道:“老婆子叩见青天大老爷!”
“咄!堂下何人”
王婆大呼:“老婆子王氏,状告杀死曹大郎的凶手!”
众人大惊:“嚯!!”
夏小七正伏在屏风后面偷听,这时也“嚯”一声:“曹大郎不是给水贼弄死的吗?”
坐在堂角上记录的鲍师爷听见他说话差点吓掉了笔,心想今日忘记翻皇历了又遇见这滚刀肉。
“你且言来。”老知县说。
王婆子一拍大腿,义愤填膺,说话中间是添油加醋,叙述曲折离奇,精彩万分。众人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据王婆说,她的邻居曹大郎生前长年在外做生意,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半路遇见了强人,落得个身首异处,尸身被沉在江里,头颅被弃在岸边。
寻尸的时候她王婆也在,心细瞧见那废井旁草丛里落了把扇子,想大郎是个做药材生意的粗汉,哪用得了这好扇子?可惜她慢了一步,一转眼扇子就让人捡去了。
谁知刚刚三个月,曹寡妇丧服还没脱呢,王婆子竟看见她与人幽会,且此人手执纸扇,不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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