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了……不,现在哪里,都不是大褚了……丰城远山脚下勇武大营,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勇武侯冯柏睿正一个人坐在营中独酌。
虽是端阳佳节,可他亲族俱亡,也只得一人过了。
更鼓响过三声,他也没有放下酒盏,只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皎洁的银月。
突然,两道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老侯爷虽说已经八十高龄,可身手却十分矫健,只看他迅速从椅上跳起,后跃半步一把抓起长刀。
这把宝刀跟随他将近七十年,几经血战,守住了他的命。
他持刀肃立,屏气凝神,冷冷看着房门。
咚咚,咚,咚咚。
有规律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老侯爷一口气正提在嗓子里,猛地听到这个声音不由一愣,随即疑惑地走到门前。
他也敲:咚咚,咚。
门外反应迅速,依旧以刚才的频率敲门。
老侯爷这次略微松了口气,低声问:“来者何人?”
“孙儿景瑄,拜见三舅爷。”
老侯爷刚才那口松了的气,再度提了上来。
他紧紧皱着眉,突然有些蹒跚地倒退几步,坐回椅中。
“景瑄……婵娟……”
婵娟是柔佳皇后的闺名,这个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儿,却有着书香门第千金的名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见当初祖父,是抱着怎样的希望来抚养女儿。
希望她得遇良人,希望她美满幸福,希望她长长久久。
然而,他也只抚养女儿到八岁,便在边关战事中重伤不治,撒手人寰。
冯婵娟可以说是老侯爷养大的,冯家人丁凋零,他也只有一个儿子,对这个大哥家的女儿自然是千恩万宠,恨不得给她世间最好。
她也确实是得着了。
她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母仪天下,天生的凤凰命。
然而她却未及三十便过世了。
老侯爷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
女儿没有了,儿子也不在了,他为国为民一辈子,落得个儿女双亡的下场。
这一日端午,他想起许多往年旧事,那时候他们一家都还活着,儿女双全,快乐安康。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连大褚,也亡了国。
门外,荣景瑄再度开口:“三舅爷,孙儿带着母亲的遗书而来。”
老侯爷半闭着的老眼瞬间瞪圆,他豁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又似近乡情怯般,往后退回。
他没有开口,门外也没有人离去的脚步声。
终于,似过了许久,他才蹒跚过去,打开了门扉。
皎洁的月色下,两个英俊的青年正静静望着他。
荣景瑄只在立太子那年见过他,十几年过去了,他面容已经苍老如斯,鬓发也早就花白。
荣景瑄微微上前半步,一把掀起衣袍,骤然跪地。
他身后,谢明泽也跟着一并跪了下去。
荣景瑄慢慢弯下腰去,他一口气磕了三个头,才直起来说话:“三舅爷,不孝孙儿景瑄,前来领罚。”
☆、第25章
老侯爷冯柏睿见他这样,并未出声,只上前扶起他,示意两人随他进屋。
他住的地方很简单,一架床,一张桌,都是山林里随处可见的青竹制成,便宜得很。
最考究的,恐怕是床边立着的梨花木刀架,长长的架身刻着青竹,很是漂亮。
冯柏睿坐回窗前的竹椅上,默默看着两个还未弱冠的青年人。
前头站着的荣景瑄眼眸漆黑,鼻梁丰挺,只是一双嘴唇单薄紧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凌厉。
单看他乌发乌目,就像极了他的母亲柔佳皇后。
他身后,谢明泽同样长发乌黑,只不过他目色偏浅,是华家人特有的赭色。他跟荣景瑄不同,嘴唇丰润,略带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这两个青年虽然面貌迥然,却都是让人无法形容的好看,形貌清朗,气质不凡。
一晃眼,十年过去了,当年的毛头小儿,也长大成人,成为堂堂而立的男儿了。
冯柏睿突然叹了口气:“十年不见了,陛下。”
荣景瑄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讲话,倒是谢明泽道一句:“三舅爷可安好?”
冯柏睿低声笑笑,看了看他:“明泽脾气就是好,小时候就替你圆话,现在依旧这样。”
既然谢明泽出声说了话,荣景瑄也略微松了眉头,他默默看着冯柏睿,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封洒金桃花笺。
那是他母后最喜欢用的一种纸。
母后过逝的时候,一共留了三封遗书。
两封是给他的,其中一封他束发的时候已经看过,另一封母后交代他弱冠再看。
他递给冯柏睿的这一封,就是母后写的最后一封遗书。
不是给永延帝,而是给她的三叔,抚养她长大的勇武侯冯柏睿。
那时候柔佳皇后缠绵病榻,沉疴已久,精神都有些恍惚,但对于两个年幼的儿子,她却一丝一毫都未松懈。
因为荣景瑄从小稳重,所以那时他虽然才八岁,但柔佳皇后也认真对他交代了后事。
她给了他三封信,然后郑重对他说:“如果你三舅爷来永安为我送葬,你就把信给他,如果他不来……景瑄,你就认真听谢相与顾太傅的话,跟随他们修习课业,将来成为治世明君。”
她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隐隐有些水光,可眼泪却并没有当着儿子的面流出来。
柔佳皇后这个谥号,是荣景瑄自己找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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