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林被惊回神,这才留意到林宇头上满布汗水,脸色煞白,却还是咬牙挺直身子,眼神尽是执着。
也罢,让他们再见一回,好作个彻底的了断吧。
这般想着,汪林打出个信号,不一会儿有个武林盟的弟子掠过来。“大师兄,有什么事儿吗?”
汪林指向林宇,说:“带这位公子到后山……他是你二师兄的客人。”
林宇眼睛一亮,神色松弛些许,朝汪林作揖:“汪大侠,谢谢你。”
汪林挥挥手,目光移向林御。后者也朝他诚挚一拜,倒没要求同去。
于是那武林盟弟子将林宇领向后山的弟子居,直接带入石透住的房间,说:“公子请稍等,二师兄待会儿就回来了。”
林宇拱手谢过,在弟子退出去后,细细打量这房间。
最普通不过的土屋,再简单不过的器具,一床一柜一几三张凳子,几上一套茶盏,柜面一套棋具,半杯茶水已凉,棋盘棋盒积灰已厚。
林宇走到柜前,用手在棋盒上一划,抹出一道紫黑痕迹,指头灰白。
他正痴痴地望着手上灰色,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他转头,记忆中的身形、比记忆更加深刻的面容出现在门口。若在以前,那面容他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此刻见到,只觉得怎么看都不够,恨不得能一直看下去,看上一辈子,片刻不离。
千言万语,千思万想,此刻终于有机会抒之于口,归根结底不过二字——
“石透。”
☆、【十一】追逐
石透说要到别的地方看看,就真的围着擂台转了一圈,跟认识的人寒暄几句,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继续视察。期间他还遇到了莫倾心和吴愿。
离开林府之后,石透先是去了几个门派,将莫倾心交付的信带到,又跟其掌门或家主解释一番,让他们彻底安下心才离开。之后又收到莫倾心传书,与他们会合一并将人送归各门派。见面时,石透向她表达由衷的谢意,在其后与几个门派家府周旋时也很卖力,让对方到底没怎么为难吴愿莫倾心。
倒是莫倾心在见到他独自一人且偶尔露出的些许神伤后,似了解到什么,不由皱眉,不过还是没多嘴。这次在武林大会再次见到石透,后者比之前阵子神情倒明朗了不少,似乎是放下了,才暗暗叹气,放下心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舒爽一笑。
石透一愣,也回以爽朗的笑容。有知己关心的滋味,他很久没尝过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来的,但这种无声关怀谁也不会排斥。
擂台转完了,他又到山上各门派暂住的地方去看过一遍,山上山下逛过,才施施然回转后山,途中碰上一个武林盟弟子,对他说他有客人,现在已带至他房间了。
——因为时值武林大会,盟内除盟人居所外其他地方均被挪作客院安置八方来客,个人客人的确只能往自家房里带了。
只是他的客人?他认识的人方才才刚见完,就在擂台边上。这被带到他房里的,又是谁?
石透想不出个所以然,脑袋顶着大大的疑问回了房间。
然后他就见到一个白色的背影站在柜前,修长单薄,简直像风一吹就倒一样。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看清对方面容时,石透脑中有片刻空白,回神后皱起眉头。他回来后并未跟师父师兄说过林宇之事,弟子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未经本人同意,也就师兄能将人放进来,所以这是林宇找上师兄了?不,最重要的是,他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脸色惨白,下颔瘦削,眼下青影明显,骨瘦如柴,穿件衣服也穿得晃晃荡荡的。
全然不见以往那翩翩公子的模样。
“石透。”
声音也变得沙哑了。
石透眉心皱得更紧,一句问候脱口而出——虽然这问候听着有点儿质问的意味:“你病入膏肓了?”
林宇一窒,愣愣地抬手摸上自己脸颊,毫不费力摸到底下的骨头,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想必难看得紧,是不是招石透厌恶了?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的却是:“对,我……相思成疾,日不能吃夜不能寐,眼看就要出气多入气少了,石大侠能否指个良方?”
石透被他的无赖气乐了。“抱歉得很,石某不过一介莽夫,不通岐黄,若是寻医,外面有神药谷的人,过去随便拉个人都能帮你看上一看。”
林宇双眼紧盯着他,神情执着。“我得的病世间只得你一人能治。”
石透沉默良久,长叹。“林二公子,我记得我说过,我们之间再没关系了。”
林宇藏在袖里的手紧攒出血。他不着痕迹地背手而立,竭力止住不住颤抖的身子,拼命维持声音的正常:“我知道之前我的言行不当,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毁约。”
石透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毁约的是我。”
林宇咬唇。“结发誓约是双方共同立下的,要毁,须得双方同意。我——我绝不同意,所以毁约无效。”
石透注视他良久,说:“林二公子,这有意思?”
林宇怔愣。“什么?”
“对着自己厌恶的脸,你只有难受,何苦。还是……你接受不了是我毁的约,觉得是我不分好歹驳了你的面子让你颜面扫地?”
林宇脸色又白上几分,连忙答:“不——我没有!”见石透无动于衷,他急得抢到他跟前,想要拉他的手,被石透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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