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至极,不由打断他的笑声:“还有多久才开始啊?”
“哦,你终于怕了。”刽子手道,“不怕不怕,还有一炷香的时间给你慢慢悔过。”
“怎么这么长?”楼随流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声。
刽子手闻言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问:“你马上就要被斩首了,为什么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害怕?”
楼随流愣了愣,不回答,只是探头朝刽子手身后看去。
监斩官坐在临时搭起的亭子里,不耐烦地靠在椅上,扭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而离得最近的死囚已经吓晕;台下的百姓隔得也比较远。很好,不会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楼随流扭头望着刽子手,一脸严肃:“你说人有几条命?”
刽子手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担心待会儿的斩首,死心吧,我一刀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得人头落地……”
“如果我说,这不是我第一次被斩首,你信不信?”楼随流打断他的话,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神秘。
刽子手一愣,楼随流接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这已是你第八次砍我的脑袋,你信不信?”
楼随流一扫先前的慵懒,骤然变得阴郁而尖锐,一双眼睛清亮得不符合年龄。他很平静地说着,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却叫刽子手的心咯噔一下漏跳一拍,下意识地相信他说的话。
“如果我说,我是在耍你,你信不信?”
沉默,还是沉默。
楼随流笑眯眯地看着刽子手,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渐渐变黑,又变青,接着涨红起来。然后一脚重重地踢在自己身上,气冲冲地离开。
重击之下,楼随流忍不住咳了出声,但嘴角的笑容依旧无法掩去。他一边咳一边轻笑:
“感谢老天,世界终于安静了。”
时间简直爬得比蜗牛还慢,即使和刽子手闹了这么一出,行刑的时间还是没有到。
楼随流合上眼睛想继续睡觉,但无奈被聒噪的刽子手一搅和,睡意全无。百般无聊,他便开始打量台下围观的百姓。
戴头巾的汉子,叼烟斗的大爷,一脸兴奋不停搓手的流氓,穿梭在人群间卖食的小姑娘……几十年前什么样,几十年后还是什么样。人啊,对血又害怕又向往,这种矛盾的心理也许几百年后依旧不变。
楼随流从左向右一扫而过,张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只觉得无聊到了极点。
蓦地,他的动作顿住了。
孩子,他居然在这种地方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孩子脸颊因饥饿而深陷,但一双眼睛却大得出奇,比例失调的脸显得有些吓人。浓秋天寒,他却只有一件薄衫庇体。他是那样的瘦弱,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这是一个极普通的穷人家的孩子,无论走在哪里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偏偏楼随流却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孩子。
孩子本来睁着一双大眼盯着神气十足的刽子手,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忽然扭头望向楼随流。二人的目光穿过了重重阻碍,在空中相遇,仿佛在进行无言的交谈。
楼随流隐隐有些生气。
刽子手踢他的时候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被这么多陌生人看着赴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高兴的,但惟独这个格外突兀的孩子却让他有些不悦。
孩子!一个孩子竟然来看死刑!这是谁家的小孩,教育也太失败了一点吧,怎么可以这么早就让他接触这么血腥的东西。
一个孩子来看死刑!
这究竟是谁家的父母这么不负责!
楼随流陡然扭过头去,不再看那孩子,一些久远的回忆撞得他有些头晕。
但终于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重新眯起眼睛。罢了,他又能做什么呢,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一炷香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斩首也比围观者想象的更简单,更没有发生砍了十七八刀才把犯人脑袋摘下来的闹剧。
然而刽子手和小孩的眼睛却始终忍不住瞟向楼随流。
他始终漫不经心地耷拉着脑袋,像睡着的老狗。样貌普普通通,反应平平淡淡,但就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像一口看不见深浅的古井,你永远也猜不透里面有什么。
只可惜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终于轮到楼随流了。其他死囚脚下都混杂着难闻的汗液和尿液,唯独他脚下方寸之地格外干净。
刽子手没有立马举起刀,反而停在他身边:“到你了。”
“嗯,辛苦你了。”他呼出一口气,笑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
真是怪人,哪有人对要杀自己的人说辛苦了。刽子手皱起眉:“有没什么话要讲?”
楼随流眯起眼睛,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尸体如果无人认领的话,是不是还是按惯例丢到城东的乱葬岗?”
“当然了。”
“太好了,我的尸体不会有人领,所以你们不用保管,直接丢乱葬岗就行了。”
刽子手诧异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监斩官尖锐的叫声就响了起来:
“时间到!”
楼随流笑眯眯地将头转向正前方,没有一丝反抗或者犹豫。感谢上天,终于结束了。
但蓦地,他的动作停滞了。
孩子!
又是那个孩子!
骨瘦嶙峋大眼睛小孩站在正前方,瞪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楼随流。
孩子看了看斩首的大刀,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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