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是现成的——虞秉文特地从他爸那摸来了水库值班楼的钥匙。
值班楼坐落湖边,因着常有熟知此地的人来此耍玩,屋里物事总是齐全。
三人用了半天时间整出楼上一间空屋当卧室,还从衣柜旮旯角里翻出两床被褥。
陈旧被褥晒过正午烈阳。霉气蒸发,平铺直展在木板床上,便够三人一觉好眠。
这是乔荆所陌生却觉有趣的山间生活,虞骆二人却显然对此很是熟悉。
值班楼里有捕鼠夹,夜里丢在后院密丛里,有次竟逮着只送上门来蠢野兔。
菜也有现成的。几撮野荠菜散在后院,春去夏来,根粗叶茂。整把拔来,洗净泥沙,切了根部,剁碎了跟兔肉炒在一处,辣椒干为佐,一点食盐就能炒出菜嫩肉香。
他们白日里在湖边钓鱼,在浅滩游泳,探索着附近林中潜藏的乐趣;
夜里就在院子里燃起篝火,拿起手电筒踏着月色,去附近水渠里摸泥鳅。
虞秉文手巧,几根竹篾能编出简陋鳅笼。鳅笼里装满了蚯蚓等饵料,等月色姗姗而来,将鳅笼抛进水沟,待萤火虫栖满林间,拎出鳅笼沥净泥水,便得半笼滑不溜手的大泥鳅。
泥鳅剖净肚腹,先煎得透熟,佐以花椒姜丝,干煸最是鲜香。肉酥味辣,一条泥鳅下肚再痛饮几口啤酒,辣味混着麦香,勾得满腹馋虫乱窜。
骆攸宁总是醉得最快。一瓶啤酒就能灌得他东倒西歪,两瓶啤酒足够他不省人事。
虞秉文扛他去了客厅沙发,顺手给他披了层薄毯,怕他着凉又去关了通风的门窗。
他在屋里忙碌了个,又伫在沙发旁借着昏黄吊灯呆了许久,最终似下定某种决心走了出去。
虞秉文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刚顾着灌骆攸宁,自己也喝了不老少。
真正清醒的似乎只剩了乔荆。他目光清明坐在原位,啤酒于他如白水,何况他最是克制。
虞秉文低头看着乔荆,眉眼间笑意便是暗夜里的流火,耀耀生辉。
他问他:“阿荆,你困不困?不困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好了。”
乔荆随他起身:“时间还早,去吧。”
露水滴在赤裸在外胳膊间带走白日的燥热,手电筒在地上跃出一圈圈光晕,他们并肩向深夜林中走去。
虫豸在黑暗的密丛穿梭鸣唱,此起彼伏的乐声引来林梢间盘旋的夜枭,尖啸嘎哑便似窃窃私语的冤魂。
下弦月于枝梢之间若隐若现。清辉闪烁着碎银般的光泽镀亮了林叶惊醒了沉睡的灌丛,荧荧孤光自期间扑腾而出,星星点点与与天边散落晶亮的星子遥相呼应。
晚风微凉吹来潺湲水声,随着半空中越来越多的萤亮——这是生于夏夜死于夏日的萤火虫,它们携着光亮,在草丛矮枝间飞行,尾翼一点萤亮照得水面泛起了粼粼波光,小溪湲湲横阻前路。
他们在溪流畔的青石上落座。
“阿荆,”虞秉文忽然叫住了他的名字,以一种貌似随意口吻问他:“你介意不介意我喜欢男的啊?”
乔荆一怔,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心倏然窜出了一点火苗。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他眼前飞舞,幽幽绿光晃得他微微发晕。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若无其事地问:“你喜欢谁了?”
虞秉文转开脸,似乎在害羞。吞吞吐吐了半晌才道:“我好像有点喜欢骆宁宁。”
仿佛一泼冷水兜头泼来,满腔星火尽熄。
乔荆沉默了许久:“那挺好的。”
他最后只是这么说着。
虞秉文盯着他,小声问道:“那你会介意吗?”
乔荆奇怪地反问他:“为什么要问我介不介意?”
虞秉文哽了一下,嗫嚅道:“我觉得骆宁宁可能喜欢你。”
“你想多了,”乔荆拨去手背上一只仓皇的萤火虫,漫不经心应着,“就算是喜欢,他也只会喜欢你。”
“其实不是我觉得,是真的,”虞秉文似下定某种决心,声音一下大了起来,“是真的,骆宁宁他……他一直对你有好感。之前看电影、出去玩也都是他托我给他买票,想你们去过二人世界,结果每次都是我忍不住中途插足。”
乔荆无声笑了一下,也不说话。
流水淙淙,林叶稀疏。月光攀着云缝,银辉似晚秋的霜。
虞秉文莫名心虚。他不敢转头看身边的友人,却又觉得必须打破两人之间沉寂。
他不说,乔荆永远不可能先开口。他不说,他们之间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我们父母是同事,幼儿园小学都在同一所学校读。”话题冒得生硬,声音哑得突兀,虞秉文忍不住道:“他那时候很瘦很小,总是缩着脖子,一个人呆着角落。他性格孤僻,班里那么多小朋友,没有一个喜欢他,”他顿了一顿,小声道,“……跟高中的你很像。”
乔荆微微一愣。
“你们很像,好像只有自己就够了,外界所有的事情都跟你们无关。当然,你比他好太多,你懂得隐藏,懂得伪装,懂得再不耐烦也要与人为善。可骆攸宁他不懂,他只知道用暴力、用漠视解决一切,”虞秉文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发苦,“小时候我很喜欢逗他。恩……与其说是逗吧,不如说是欺负,,抢他玩具。后来有次欺负过头了,他……他突然暴起把我狠揍了一顿。他那时候拳脚就挺厉害的,同学都怕他,可能因为我们父母之间熟悉,所以才会容忍我那么久。不过他那么一揍把我给打怕了,后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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