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放下。放下?方书明自胸膛里浅声地笑:刻进骨头里的东西,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放下?
一件:无论春夏秋冬,不停,不停的,给那两个孩子做鞋子,即使她知道,她做的东西,从来没有人珍惜,从来从来。
陆尽封十六岁那年,家主给他安排了婚事,是这条街的尽头,一个小商户的女儿。他从来没有见过她,更莫谈感情。得到消息之后,他跑去找方书明,眼眶里的水雾消散不掉,方书明看着他,说:“我打听过了,那是个温柔娴淑的女子,为人极好,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是同意了。眼泪瞬时就落下来,陆尽封大声骂他,骂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时他难受得不能呼吸,胸腔里苦涩不能释放,他紧拽着胸前的布料,好似痛苦不能自已。
“方书明你明明知道……”他挣扎着要说什么,可他又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你要他知道什么?
他知道的,你不知道;你知道的,他全都装作不知道。
方书明站在门里,眼中情绪千年如一,他说:“你已是个男人,将要有妻子儿女,还这样爱哭,怎么成事?”
听出他语中嫌恶,他一时怔楞,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硬生生忍住夺眶而出的湿意:“你这是……嫌恶?”
方书明关了门,声音自门后传来,冷漠的感情:“何止。”
远远不止,陆尽封,那怎么能是嫌恶,连一分一秒,都早已不能忍受你。
便是因此,费尽千幸万苦,陆尽封也要上得离忧山,见到离忧门,拿到‘无泪’。
他再也再也,不要流泪,再也再也,不要被那个人用那样的目光注视。
那时候,他孤身一个人,双腿被路途的荆棘割伤,中了山中瘴气,血流不止,不能忍受的疼痛,他跪在离忧门前,哭得抽噎,双手捂着脸。
他想,陆尽封,这是此生你唯一的哭泣,没有人稀罕你的眼泪,没关系,可是你不能被厌恶,不能被那个人厌恶,陆尽封,此次之后,你要永远永远的笑。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要笑啊。
拿到‘无泪’之后,果然没有再哭过。即使是听到父亲将婚礼提前的消息,他也分毫没有落泪的样子。方书明惊异的看着他,陆尽封笑着,再也不能更真心的笑:“好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呢。”
最后一次去老人的院子,她已经很老很老,再也看不清针线,再也不能给他做鞋子。陆尽封趴在她怀里,告诉她:“我就要娶妻了奶奶。”
她听不分明,却说:“书明来了?”
“他不会来了啊,奶奶,他不喜欢我。”若是以前,说到这里,早该是泣不成声,可他手指停在眼角,干涩的眼睛,一滴泪也没有。
“书明那孩子啊,就是不愿意放下。”老人喃喃着,喃喃着很多年前对方书明说过最多的话。
“放下什么啊奶奶?”
“书明啊,你怎么忘记了你的名字呢?”
“你在说什么?奶奶。”
半个多月后,老祖宗去世。陆尽封跪在灵堂,满堂的低声抽泣声,只有他,自小而大的,笑了起来,灵堂里的人转头看他,怪异的神色,他停不下来,一声一声,仿若遇见世上最好笑的事情。
“尽封,你怎么了?”方书明走过来,拽着他的袖子。
“哈哈哈哈没事啊,奶奶死了啊,哈哈哈哈我怎么这么伤心?你说我怎么这么伤心呢哈哈哈哈哈!”
可是他明明在笑。
至此,苏城便传言,陆家庄公子得了怪病,从前是哭,现在却是笑。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后来的事就是退婚之类的了,不尽详述。
而方书明,在这个时候告诉陆尽封,他喜欢他。
陆尽封笑着笑着弯下腰,在方书明看不见的角度,眼中生生落出一滴泪来,陆尽封你听见了吗?他说他喜欢你,他终于说喜欢你。
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装作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情绪。
陆尽封你好可怜,他惨笑着对自己说。可怜到,连爱情都要用假装来成全。
之后的事情,无非就是把陆家的印玺给了方书明,一点一点帮助他掌控了陆家的经济命脉,父亲老了,很多事情已经能够瞒过他。
方书明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常常谨慎的看着陆尽封,他在防着他临时改变主意,不过陆尽封总是浅浅的笑,窝在他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种笑,可能,是叫做幸福吧。
夜晚,陆尽封不能停止笑意,就吃药,强制性令自己安眠,熟睡。这些事方书明都不知道。
他笑,是因为他伤心。
可是方书明一直分不清楚,他以为他真的在开心,他那样精明,却从不费丝毫心思在陆尽封身上。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对于不在意的人,哪怕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泓引把解药送来就走了,他看出他在心心念念着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思念着,一片赤诚,多么,难得的心意啊。
只是,他陆尽封这辈子啊,怕是得不到了吧。
方书明进门,搂着他的腰,视线停驻在他手里的药瓶子上:“这是……”他拿了过去,陆尽封一点不抵抗的松手,“解药。”
“这么快,他就做出来了?”方书明将它拿在手里打量。
“事情怎么样了?”陆尽封不答反问。
“已经做完了。”
也就是说,陆家,已经不再姓陆。
陆尽封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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