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醋溜白菜也尝完,全家都不说话了。紫菜海米汤根本没人动,那紫菜都没撕开,一大坨,怎么吃?米瑞梅想了想,开口道,闺女,这人不行。三表姐大急,怎么就不行,妈,这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菜……
平时都是你做给他吃对不。
三表姐低了头,嗫嚅到:妈你说过的,老围着锅台转的男人没出息。
老围着锅台转的男人是没出息,可是知道疼媳妇儿。
准姑爷被挤兑得有点下不来台,说妈我是真心喜欢她,做饭我也的确是不会。可是这疼老婆和做饭之间有啥关系。是,我厨艺不太好,但这不妨碍我对她好啊。我是真心实意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过一辈子。
米瑞梅冷笑,说得比唱得都好听,我闺女要有个病啊灾的你就给他吃这个?
那不还有外头的饭店么。
外头?外人做的和自家人做的能一个样么?米瑞梅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年轻不懂事。
年晓米说不上来,但他知道确实是不一样的。过来人的话总是有它的道理。
三表姐到底还是欢天喜地地嫁了,也果然结婚没多久就跟三姐夫吵了一大架。起因很简单,表姐感冒了想吃秋梨膏。啥叫秋梨膏,三姐夫听都没听过。好吧,告诉你怎么熬。问题是三姐夫厨艺太差,熬了几次都不成功,东西根本没法儿吃。三姐心里就有点难受,可是也不能责备老公。三姐夫是做律师的,平时本来就很忙,往常都是被三姐照顾,今个儿轮到自己伺候别人,就心里不怎么舒服,东西做了好几次,媳妇儿又不肯吃,他也有点火了。但是到底是病人最大,三姐夫无奈了,我去给你买吧。上哪儿买去啊,根本没有卖的。三姐夫回家就一肚子的火,你怎么事儿那么多啊,感冒吃个药发发汗就完事了,我娶的是老婆不是公主。三姐就委屈上了,开始哭。男人心烦时最怕见女人哭,哭得实在闹心,三姐夫一摔门,走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三姐这才想起老妈的话,更伤心了。
要说这事儿吧,其实俩人谁也没啥实质性的过错。事后三姐夫的火气降下来,也开始后悔,跑到娘家找人,见到丈母娘就蔫了,心里有鬼,愧得慌,怕挨骂。米瑞梅也没骂他,就是叹气,我早说什么,让你学做饭你不听。过日子就是这么个样,吃是一等一的大事。哦,有情饮水饱,一顿饱,还能顿顿都饱?饿死你吧。吃不好,还想把日子过得好,你怎么想的啊。你当然可以不做饭,但是不能不会做饭啊。
年晓米想起往事,很是有一点感慨。后来小夫妻到底和好了,感情在那儿啊,你侬我侬了那么多年,因为一顿秋梨膏散伙,忒不值了。年晓米三姐夫的手艺还是没啥长进,练了这么多年,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是个能吃的水准。年年过年点头哈腰往媳妇娘家跑,临末提着一大堆吃食回去,遭了二表哥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冤枉。
其实年晓米心里觉得三姐夫有点冤,毕竟不是谁家的伙食标准都像自己家里这样的。姨父老家在江南,很讲究吃的地方,念大学时跑到北方来,家传的手艺却没丢下。家里时不时就做个脆膳啦,松鼠鱼啥的。米家以前是山东的,做面食很有一套。一众孩子吃惯了家里的饭菜,再吃外面,总也觉得不够味儿。
缺粮少油的年代生活过的人,对食物总抱着一种特别的情怀,认真,执着,变着法儿地要吃饱吃好。年晓米还记得小时候,肉很难买,就托人买那种大骨头棒子,熬汤。第一遍汤油水最多,弄个玻璃大罐子留起来。第二遍汤煮完,把骨头上不多的那点肉带着筋头巴脑拿刀剔得干干净净,再煮第三遍。第三遍汤是清汤,拿来下面条,面片儿,虽然已经很淡很淡,还是能把人香得不行。第二遍汤拿来做豆腐,撒香菜末葱姜末,又是一顿饭。至于第一遍汤,那是留着做菜时往里加的,又当豆油又当高汤。剔下来的肉末也是留着烧菜用的,在那时候,都是好东西。
年晓米吃了一小碗黏豆包儿蘸白糖,冲冲手,跟大哥二哥坐一起剔蟹肉。蟹粉狮子头是老福家的家传菜,好吃得不得了。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做起来实在麻烦。不说别的,光是剔蟹肉就能把一家人累个好歹的。花好几百块钱买了螃蟹,然后你就剔吧,三四个人一起上阵,从早上剔到晚上,也不一定弄得完。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姨父年纪也大了,有点犯懒,不想再挨累。结果尝过了几家馆子的狮子头,唉声叹气地溜回家里,依然乖乖拿起小锤剪刀和牙签。这个菜,北方做得地道的馆子少不说,用料也不行。好一点的,给你用点冻蟹肉,不好的,就直接上蟹棒淀粉加香精,不明所以的食客还吃得高兴。福大爷吃了大半辈子没掺假的好货,冷不丁舌头受了这么个刺激,连带着心里也不舒坦,扬言以后再也不去外头吃饭,都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年晓米手底下一面忙活着,一面跟二哥聊天。二嫂年三十儿才能过来,娘家不肯放人。一对双胞胎崽子正是麻烦的时候,四岁多的娃娃离不了人照看,雇保姆又不放心,两口子累得很。好在二嫂的爸妈平时能帮着照看孩子,不然日子指不定过成什么样呢。大哥的小鬼头今年刚上小学,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三天两头都有老师来家里告状。孩子皮得很,打也不成骂也不成,愁死个人。
年晓米安安静静听着,心里很羡慕。他喜欢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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