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道
作者:千年一叹
第 1 章
“你在我家房顶哭什么?”
“管……管你什么事?”
“这是我家的屋顶怎么不关我事,快下来……原来是城里来的,再不下来小心我做血粑鸭毒死你!”
“好啊,正好我饿了!”
一个小时后……
“好吃吗?”
“你下毒了吗?”
“没有。”
“好吃!明天我还能来吗?”
“把鼻涕擦干净了再来。”
……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毒死我的小孩叫修,我不知道苗族里这个字要怎样写,我只知道,捡她回来的黑苗老奶奶是这样叫她的。
在我连吃了修一个月的血粑鸭后,在那座终日云雾缭绕的苗家深山里,我庆幸终于有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在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里,两个小孩饿起来可什么都敢干,偷人家祭祖的米酒,挖人家种在地里的芋头,别看修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其实她比我还皮,我俩一起除了没偷过自己家的东西,几乎整个寨子都被我们给翻遍了。
那个时候,虽然舅舅老是拧着我的耳朵提醒我要离她远一点,但我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力,直到现在都依然深厚。
我叫段少卿,是家里的二胎,在那个年代,谁要是满着政府生了二胎,那就意味着退党,还要被居委会围追堵截。我爸是党的忠实儿女,自然不会冒着被退党的危险生下我这孽种,但我妈就不一样,从苗家山沟里跟着我爸这个老知识青年返城的苗家土女,从根上就只知道一定要生个男娃才能保住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于是,我就这么被偷偷摸摸的给弄出来了,在苗寨出生后,被老妈满心欢喜地抱到城里,却又被我爸给坚决退了回来。就这样,我在苗家寨的舅舅家一住就住了好几年。
而修的奶奶,据舅舅神色慌张地说,那是黑苗族的大长老。
平日里被大家所知的苗族不过是许多个苗族支脉的统称,苗族里细分白苗、青苗和黑苗等。而黑苗同其他以织耕为主的苗系不同,平日里外人几乎见不到黑苗族人的影子,他们住在比苗家大坝山更深入原始森林的山涧中。由于黑苗人精通蛊术,其他苗族对他们是又恨又怕,不但不敢得罪,还要出稻米和香油常年不断地供养他们。而我的好朋友修,从小被黑苗的大族长捡了去,也就自然成了黑苗族的一员。
关于黑苗的传说我听了不少,但总没有亲眼见到过。一听说修是黑苗族的,便纠缠了他好几天,一定要她带我见识一下什么是蛊,修被我缠得没办法,又怕我真的生气不理她。便在一个日头正烈的中午,往我嘴巴里塞了片甘草一样的东西后,牵着我的手悄悄带我进了黑苗族的禁地,那是只有修的奶奶才能进的地方——蛊池。
奇怪!明明大中午热得人五心烦躁,可一踏入圣地的范围,立即冷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跟随着修慢慢靠近,在草丛的正中央有一口直径五米多长的一个大井,修小声对我说,这就是蛊池了。
忍不住好奇想要凑进看看,只见蛊池的表面上漂浮着一层似烟非烟,似雾非雾的东西,修不停地提醒我要小心,紧抓住我的手还嫌不够,还从后面一把搂住我的腰,生怕我低头看时不小心掉到里面。
咕咚!咕咚……雾气腾腾的蛊池里不断翻滚出一个又一个黑色浓稠的大水泡,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可雾气不浓不淡,让我费尽力气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黑影。
“修,那是什么?”我指着那个模糊的黑影问修。
“嘘!”修紧抱住我,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小声说,“那是奶奶找来喂蛊的食物,小声点!不要吵到他,不然他会从里面跳出来,那样蛊虫就没得吃了!”
“什,什么?里面……是个人?”我吓了一跳,有点不相信。趴下身去一看,我的天!那果然是个人,虽然头盖骨上的血肉已经被粘稠的黑色池水腐蚀得差不多了,眼皮也没有了,只剩下两个圆溜溜的大白眼珠子凸在那里,但我依然能看出来,那真的!的确!是个人。
两腿一软,就要瘫在地上,七八岁的小孩哪见过这世面。就在身体下沉的同时,修一把误住我嘴巴,那是我第一次领教到一个小女孩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力气,单手环着我的腰硬是将我拖入旁边的矮树丛里。
修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警惕地看向四周看,捂住我嘴巴的手也丝毫不敢放松。苗家大坝山里的原始森林枝叶十分茂密,树丛和杂草将我和修遮了个严实。不一会,听到一个老人家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我知道,那是修的奶奶,我以前在修家里吃血粑鸭吃到一半时,她奶奶回来了,修似乎特别怕她奶奶,竟然将我藏到了她家后院的大瓦翁里,那次差点没把我憋死。
据修说,她奶奶,也就是黑苗的大族长曾经相当严厉的告戒过她,不许和外面的人接触,更加不能带外人进来,否则就要那她去喂蛊。以前我还暗地嘲笑修胆子小,现在我亲眼见到了蛊池后,我知道原来修胆子这么大的,冒着被扔蛊池的危险每天和我见面。
那时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脖子后面发冷,我和修两个人躲在树丛后面,目睹了一场完整的喂蛊过程。修的奶奶挽起袖口,伸出白皙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推了推池子里那姑且称之为‘人’的东西。
那东西被推了几下后,竟然开始慢慢地晃起了脑袋,似乎是要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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