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弟弟是在残忍地报复——沛林若是想做,也一定做得出。
“那就放过他妹妹一家吧,这样只会让他更恨你!”
“恨我?”慕容沣冷笑,“只是单纯的恨他早就回来取我性命了。他怕是内心爱恨纠结,打定主意再也不要见我。”
“不见也好。”慕容澜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沛林,你把他捉回来又能如何?五姨娘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毁了苏家,还不够吗?沛林,放下仇恨,你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慕容沣更奇怪地看着慕容澜道:“姐你不明白吗?我从来没有恨过他,我只是要找回我的明远,让他好好跟我在一起。”
“沛林,可是明远不会那么想。”慕容澜苦口婆心,她希望阻止事情变得更坏,“他那么单纯的一个人,这样的事对他而言是晴天霹雳,你不能再逼他了,会出事的。”
“我不怕出事。我出事都不会让他出事。”慕容沣笃定道,“可是,我没法放了他,我不能忍受失去他!”
“沛林……”慕容澜知道,这个弟弟决定了的事,她无力回天。
“姐,这都是报应。”慕容沣释然般笑笑,“就算是死在他手上,那也是我的命,我心甘情愿。”
慕容澜闻言呆愣当场。她不明白,爱到了这等田地,还是不是爱。——如果是爱,难道不应该是成全和甜蜜,为什么要苦苦相逼不死不休?如果不是爱,又为什么不恨不悔无怨无尤?
慕容沣不再多说,转身上楼进了书房。
苏明远一脚深一脚浅地游荡在北平的各条胡同里,这条连着那条,再左拐进了另一条,一直走、一直走,却像进了迷宫般走也走不完、出也出不去。
“小枣诶——切糕——”
“磨剪子嘞——戗菜刀——”
“馄饨哎——开锅——香喷喷、热腾腾嘞——”
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忽远忽近,漏几句进了耳朵。苏明远疑惑地看看天,昏昏然间,早已是天色如墨圆月高悬的晚上了。
枯黄的街灯照不明他要走的路,莹润的月光也化不开心间的阴霾。然而此时,他正站在慕容公馆的对街,此岸,彼岸,不过十余步的距离。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全身又是一阵颤抖。心脏处像绷上了一根弦,只要触到“慕容沣”三字的相关,那根弦就狠狠地向心脏压下去,一次、两次、三次……
一路上他一遍遍回忆着他和慕容沣的全部过往,这颗心,就像遭凌迟般已经被切割了无数次。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血肉模糊了,可它竟还没有停止——它为什么还不停止!它还在跳,还在跳……
苏明远的肩头落满了槐花。这样一个满月盈盈的时节,若是以前,他和慕容沣是对弈品茗呢,还是在月光朦胧下□……苏明远摇摇头努力甩掉这些幸福的幻影。
他看着月华笼罩下簌簌而落的槐花翩如蝶舞,蓦地想到了当年那芦苇荡中萦绕翻飞的萤火虫。那般美丽得不似真实,果然晨光渐明便消散无踪——他和慕容沣的一切也大抵如此,不过是一幕幕覆盖在残酷真相上貌似幸福的海市蜃楼。
现在,一切都已瓦解,一切也都该了结了。
苏明远一步步向慕容公馆走去,他不能自抑地想见慕容沣最后一面。若在以前,他早逃了——这么复杂混乱的感情,不知道怎么对付,躲着避着就好,此生不复相见,管他爱多少恨多少。
可是这次,他还想见他一面再走。他想听他亲口说出当年苏家被毁的惨况,他想听他承认长久以来的深情温存只是他报复的一个毒计——他要恨他、单纯地恨他!而不是这样,竟有浓重的依赖、留恋和体谅。
真的是最后一面。他告诉自己,我和他两人,总得要一个结果。
可是什么结果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慕容沣在书房里独自站着,默默地凝视着那幅挂在墙上的《双人望星图》。画是之后他着人装裱好的,这都是虚华——那天明远的泪、明远的拥抱、与明远灵犀相通作画赋诗的种种情景,却是历历在目。
可惜,物是人非——“陶然斋”的落款在此时看来是如此的刺眼。慕容沣摩挲着那块苏明远亲手刻的田黄石的印章,问自己——如果当时反应过来明远就是苏家的后人,你会怎么办?
他又苦涩地笑开了,自己怎么会问这样不切实际的问题?分明已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了。当务之急,当然是要找回明远、牢牢地把他圈在怀里——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他离开我的视线我的生命!
慕容沣灌下口酒,想要抚平内心翻江倒海般袭来的寂寞和恐惧。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狠辣不留余地的作风是错——如果、如果不是把那几个女人往死里逼,如果、如果只是侵吞了苏家的财产让她们流落街头——他和明远,会不会都好过一点?
又是如果……他暗骂自己没用,然后起身去拿另一瓶烈酒。
“咯……”
门开了,有人进来。慕容沣顿了手。他知道那是谁,反而更不敢回头。一回头,就不得不面对与自己对立决裂的明远,然后,为了强留他在身边,又不得不强硬狠毒地对待他——那么,那些两人曾经的温馨美好柔情蜜意都将一去不返!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站着,他不上前、他不回头,不言不语又不动不去。
还是慕容沣打破了僵局。不回身,就像寻常苏明远回家时招呼道:“明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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