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潭赶忙拦在中间把缪海波拉远一点,缪畅蹲下来扶缪书茶,手指才刚碰到他后脑勺,缪书茶就吃痛地轻轻呜咽了一声,整个人都在他臂弯里无法克制地发抖。缪畅低下头看着他已经肿起来的左半边脸,还有凝着泪水的眼睛。然后缪书茶动了动嘴唇,又是无声的口型,还是三个字。他说:对不起。
缪畅一颗心都要被捣烂了。
他慢慢把膝盖压到地面上,姿势由蹲变成了跪,鼓起全部勇气,像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一般很依恋、很深情又很恭敬地缓缓开口:“爸,妈。”缪海波还在气头上,只扬了扬手示意他有话就说。缪畅知道接下去的话在父母听来一定很荒唐,但是他必须说出口:“我和小书相互喜欢,所以在一起了。”他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杨潭怕缪海波再控制不住情绪,只好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拦在他前面,转头和缪畅说话的时候显出力不从心的疲惫:“畅畅,现在不是顶包的时候。我知道小时候小书犯了错你就喜欢挡在前头帮他扛,可是这事情不一样你懂吗?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缪畅一直攥着拳头,手心里都被指甲抠破了:“妈,是真的。我对小书也是……那种喜欢。”缪海波又抬手砸了一下桌角,似乎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愤怒。杨潭抓着心口,喘得很急,过了很久才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以前你们就……”缪畅看她这样很想上去给她顺顺气,又实在没有这个脸,只能继续直挺挺地跪在原地:“不是,是在涟城见面以后。”
杨潭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一个人坐沙发上抹泪去了。这一晚四个人都没有吃晚饭,缪书茶和缪畅一直在那里跪着,杨潭和缪海波很早就回房里去了,很重很响地关上了门。杨潭坐在床上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像核桃一样,缪海波手里的烟一根接着一根。他从来不在卧室里抽烟的,所以房里没有烟灰缸,一个个烟屁股全被按扁在床头柜上。
缪书茶的头还是很痛,到十一点的时候他下半身都没知觉了。寒冬腊月,即使房里铺的是地板也凉到骨头里,从膝盖往周围一波一波辐射着又麻又刺的痛感。他轻轻叫了一声:“哥?”缪畅没有回答,缪书茶心里有点急,转过头看他:“哥?你冷不冷?”缪畅头往下一点一点的,像是快睡着了。缪书茶推了一下他的手肘:“困了吗?你去睡吧。我在这儿就行,你别又弄感冒了。”缪书茶动作很轻,只是小心地碰了他一下,没想到缪畅直接往另一边倒过去了。缪书茶心脏都要停跳了,赶紧把缪畅托着搂过来,一摸额头果然是烫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缪畅有缪书茶百般呵护照顾,养得很好没生过病,身体也娇气了点,眼下被这么一冻立刻就受不住了。
25 上
缪海波和杨潭根本不可能安心睡觉,一个哭一个抽烟,坐在床上各愁各的,屋里静得出奇,外面有一点点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楚。杨潭毕竟心软,听着响动只当他们是跪得腿麻了,准备让两个孩子先回屋里睡觉,结果一推门就看到这场面。缪书茶很无助地转头看着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妈……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那天晚上缪书茶全招了,从四年前到涟城这几个月,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思路都是乱的。从缪书茶支离破碎的话语里拼出缪畅这流离转徙的四年人生,杨潭不敢也不愿意去相信,直到她颤着手探进缪畅的衣摆里,触到了滚烫皮肤上的那道狰狞刀口。缪海波寒冰一样的表情也渐渐垮掉了,他转身去厨房油烟机下面抽烟,缪书茶看着他的背影,像一株在秋日寒风中簌簌落着叶子的枯木。
杨潭在缪畅边上守了一整夜,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一开始哭得喘不上气了,后来就只是坐那儿默默流泪。缪书茶怕她撑不住,轻声在边上劝她:“妈,你去睡吧。”杨潭附过身摸了摸缪畅的额头,比一开始好一点了但还是烫:“是我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吗?”缪书茶从后面圈着杨潭的脖子,他经常这样撒娇:“妈你瞎说什么呢。”杨潭深深地望着缪畅的侧脸:“那当年畅畅他……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不先告诉我呢?我不是值得信任的妈妈吗?”缪书茶搂着杨潭轻轻晃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哥听到又该伤心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杨潭怎么会不清楚呢,和煦起来是三月一缕暖阳,柔软的时候又是冬日一把新雪,偏偏又坚韧得像一枝挺拔隽秀的劲竹,她的大儿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缪畅这一病就是好几天,烧得昏昏沉沉天旋地转。躺在床上的时候,睁开眼身边一会儿是杨潭一会儿是缪书茶,缪海波站在后面一点凝着眉看过来,缪畅模模糊糊地想:爸爸肯定还没消气呢。打了三天点滴,到第四天中午烧才退了,醒过来的时候总算觉得没那么晕了,缪畅的手还被杨潭小心拉着。杨潭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冲他微微笑了一下:“好点了吗?”她整个人都很疲惫,眼睛又红又肿,黑眼圈衬着苍白的脸色显得十分憔悴。缪畅猜到这几天大家都没休息好,更加觉得心中有愧,一开口嗓子又干又哑:“妈……”缪书茶倒了杯水过来,扶着吸管递到缪畅面前,缪畅很自然地咬住吸管喝了。杨潭恍惚想起小时候缪书茶食物中毒完特别娇气的那段时间,缪畅就是这样给他喂水的。
中午缪海波煮了粥,熬得又稠又腻,屋子里飘满诱人的米香。缪畅是吃不下东西饿了三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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